等到拿出課本,準備複習。她卻開始更加思念沉和,幾乎透支了僅剩的勇氣。
某天放學的午後,照例像往常一樣熱鬧的校門。
呼擁而出的學生人群,等著接孩子放學的家長,周圍的小商小販努力地叫賣著,各種好吃好玩。
琪年低著頭心事重重地穿過喧囂,左手放在衣服口袋裏,手心照例握著那顆白色紐扣。
走在馬路邊的時候,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被拽上了那輛,曾停在她家樓下的灰色複古小車。
琪年甚至都來不及呼喊一聲,抬頭看見,又是那個男人,剛反鎖住車門,單手按著喇叭,握著方向盤,一路開始加速。
他的另一隻手,正緊緊地抓住琪年的左手。幾乎讓她感覺到自己哪怕再多動一下,左手手腕的骨頭都有可能硬生生地碎去。
那種疼痛,甚至能夠暫且讓她放棄掙紮。
灰色的複古小車,終於橫衝直撞地停在了醫院門口。
“如果還想看到你的母親。就給我安靜.....”
男人邊說邊拖著她,大步走進醫院,臉上滿是肆無忌憚的神情。
直到琪年就這樣看著醫生用粗大的針筒,開始刺進自己左手靜脈血管,急速地旋起半管鮮紅的血。
就在那個男人放開手,忙著與身邊另外的醫生交談的瞬間。她硬生生地從針管下拔出了自己的胳膊,不顧身後醫生吃驚的呼喊,瘋了似的撒腿往外跑。
她在翻過另一條街後,招手坐上離得最近的士,讓司機直奔母親的旗袍店開去。搖上窗戶,往後看,那個可怕的男人意外地並沒有追來,終於稍稍鬆了一口氣。
臂上的針孔還在往外滲血。心跳,也在撲通撲通,一聲一聲。滿是暴動膨脹。
她在後座喘著氣,突然一下,小聲地嗚咽起來。
那顆白色的紐扣,屬於沉和的唯一東西,終究還是掉了。
母親正在旗袍店掃地,看到琪年跌跌撞撞地突然跑進來,明顯吃了一驚。
左手手腕的一圈已經有些發烏,鮮血在手臂上流出一道將近筆直的線條,幾近凝固。
琪年在母親的懷裏,接近嚎啕大哭,等在母親急切地追問中,稍微平靜下來,斷斷續續地講述著事情經過。
母親聽後,一言不發地抄起手邊的剪刀,狠狠地紮進了店裏平日用來裁剪旗袍的木桌,足有半寸。
眼裏的火焰,灼烈赤裸,一旦燃起,哪肯輕易熄滅。大約這世界上最偉大與最邪惡的事情裏,都夾有親情的影。
她們暫時住進了學校附近的小房子。此後的每天上學,放學,母親都會準時接送。
在越來越接近小學畢業考的日子,耐心地陪她複習功課,做些她愛吃的食物。母女倆似乎又回到了之前溫暖安穩的小日子。
沒有了往日旗袍店的忙碌感,突然閑暇下來的大片空餘。
母親有時候一個人會反複地打掃這間臨時居住的小房子,或趁著琪年上學的空當,回家拿些換洗的衣服和書籍。
隻是有一次,琪年和母親一起出去散步。不小心被路過的行人撞到,她看見從母親包裏掉出一把明晃晃的剪刀,是母親之前剪裁旗袍,最常用的一把,手柄上獨特的藤蔓圖案,已經被磨平了大半,兩邊的刀鋒隱隱泛著白光。
母親恍然間有些不知所措,反而是琪年不動聲色地彎下腰,拾起剪刀遞給了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