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年的手上戴著一塊母親買給她的手表,是漂亮的粉色米奇圖案。
無論玩得多麼盡興,當銀色的指針跨過弧度到達某個數字時,她也會匆忙丟下他們,再把自己的搜集品小心翼翼地藏在樓房後草坪的小磚堆裏,仔細拍拍手上,衣服上的灰塵,精心地整理一遍,然後回家。
有著與在學校和家裏斷然不同的很多麵。
她的生活,像極了一盒磁帶的a麵與B麵,一麵播放著優雅別致的古典樂,一麵是刺耳不受控的重金屬搖滾。
有著截然不同的風格。
她也盡情地調動著所有的感官和情緒,在自己的小世界裏,不斷地豐富著內心的各個麵,也乖戾地過著學校與家中的簡單生活。
無法辨別出自己哪一麵更鮮活真實,或者她喜歡這種切換。
而母親極其喜靜,客廳的壁櫃裏,總會擺放著幾撂厚厚的碟片,多是舒緩輕柔的音樂。
蟬鳴流水,竹笛鳥語。還有舊式碟片機的劃針與碟片不斷摩擦,發出的陣陣沙沙聲。
晚飯過後,琪年像往常一樣拿出書本,開始寫作業,複習各類功課。
母親近段時間,開始更加密集地大量閱讀與旗袍,設計相關的各類書籍,在頁麵標上各種細致詳細的注解,用不同色度的素描筆在泛黃的文本紙上畫下大量精致獨特的圖案。在最繁忙的時候,點上心靜凝神的檀香,甚至一熬就是整個通宵。
她已經為上小學的琪年,單獨布置了一個小房間。
添了一張嶄新的小床,柔軟度舒適。
對琪年說在慢慢長大過後,該學會更加獨立。
即使言語間是溫柔緩和的,語氣卻有著不由分說的堅定。
琪年對這件事,十分抗拒,總是咬緊嘴唇,沉默著。
憶起幼年時的一個黃昏,忘了因為什麼事,唯一一次受到母親的嚴厲責罰,被關在門外。
她坐在門口冰冷的水泥地上,斷斷續續地用手拍打著門,時不時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著屋內仍傳來陣陣沉寂。
後來著實累了,迷迷糊糊地靠著牆睡了一覺。
醒來之後,外麵已經是一片漆黑。
走廊上的燈早已壞了很久。
四周也並無燈光,這樣的暗,讓琪年心裏頓時充滿恐懼,像一個急速膨脹後快要爆炸的氣球。
她本能地迅速起身,跌跌撞撞地跑下樓後,在昏暗的路燈投下為數不多的光亮裏,一路狂奔,甚至顧不上細看眼前的路。
直到被一根杆柱斜拉下的細長鐵絲掛傷,脖子上頓時火燒火燎的痛。
身體不斷顫抖,緊接著開始劇烈的咳嗽,大把大把的眼淚浸過臉頰,流向胸口。
此時的琪年,像一條在堅冰中遊曳前進的魚,渾身刺痛,寒冷入骨,無依無助,卻也不知所措。
從那時起,她年幼的心間。
黑夜成了麵目猙獰的獸,是長存著的沉重夢魘。
無法被克服,便成了貪婪的夜魅競相追逐的對象,恐懼,以其為食。
她始終潰敗,隻會一次次,落荒而逃。對黑夜的恐懼,更甚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