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卑鄙的生存(1 / 3)

江上星點的漁火跳動著,騰起的薄煙藏在夜色裏難以看見,隻有伴隨著薄煙,從江上一直飄散到了江岸邊那誘人的魚湯的香氣,才讓人意識到江上應該是有煙的,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難以入睡的漁家喜歡在這個時候熬上一鍋魚湯,自己慰藉心神也罷,或是賣給醉酒的路人。

北堂鳴最愛吃的就是魚,一定是石鍋裏熬出的魚是他的最愛,他的鼻子敏銳的嗅到了魚肉散發的香氣,可他此刻卻一點胃口也沒有。

他躺在床上,隨著小船搖搖晃晃,本該有些困意的,可他卻如何也閉不了眼,他轉了個身子,讓自己的臉對著牆壁,背對著另一邊床上的虞小樓。

虞小樓所說的會是真的嗎?北堂鳴不禁要對虞小樓口中那個冗長的故事產生疑問,他從未聽說過什麼千門和千門八將,那所謂的,被虞中廷盜走的虔門三技地圖是真的存在嗎?北堂鳴難以相信世間存在著一樣得之便可以左右天下大勢的東西,對他這樣手裏握著刀,靠著拳頭打出一番地位的人來說,這樣的東西過於神奇,像是說書先生嘴裏的話似的,吸引著人卻又不夠真實。

如果是真的呢?北堂鳴更願意虞小樓所說的是個謊言,如果是真的,他已經卷入了一場他無法反抗或是左右的巨大陰謀裏,像是洶湧的波濤迎麵撲來,他所能做的,隻有順著激流的拍打而不至於淹沒在暗流裏罷了。

誰都是洪展達棋盤上的棋子,而洪展達的對手,是那個所謂的隱藏了十幾年的脫將虞中廷,虞小樓是洪展達手中最重要的一顆棋子,他想要靠著虞小樓引出虞中廷,那自己呢?北堂鳴開始考慮起自己的處境來。

他是被青幫認定的叛徒,對洪展達而言他也沒任何的用處,他在這棋盤之上,隻是死局裏的一顆棋子,棋盤上的一顆風沙,他是否存在,對於洪展達的計劃不再有任何的影響,那樣意味著他的性命也變得無所謂。

“嗯......”

北堂鳴粗重的歎了口氣,他盡量想把這口氣歎的像是在打呼一樣,他正在思索著一個艱難的選擇。對於北堂鳴來說,生存從來都一件沒什麼選擇的事情,就像他流落上海,是因為他殺了他爹;他深處青幫,這些年不知道砍死打傷了多少人,可也是為了生存,他不做,便要被別人擠下去,跌入深淵。

如今在他的眼裏,他又站在了生存的選擇上,他好像是給自己安慰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後小心翼翼的轉過身,盡量不發出丁點的動靜來。他看向了虞小樓,虞小樓的閉著眼睡的正酣,整日的逃亡讓他疲憊到了極點,虞小樓頭剛沾到了枕頭,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北堂鳴從毯子裏抽出身子,坐了起來,皺著眉頭盯著虞小樓,他的麵部不自覺的抽動著,在一聲輕微的歎息之後,北堂鳴站起了身子,舉起一盞燭台,走向了黑暗的深處。

乳白色的鴿子從北堂鳴的手中掙脫出來,撲著翅膀飛去,很快便在夜色裏消失的無影無蹤,北堂鳴站在船頭,麵對著碼頭,穿在他的腳下輕微的搖晃著,麵色出奇的難看,雙手背在身後不停的攥著,拇指一個勁兒的搓揉著。

今夜並不冷,可是北堂鳴卻顫抖著身子呼出了一口氣,他並不害怕眼下的形勢,反而為他心底冒出的念頭感到害怕,他開始覺得自己相信了虞小樓的話。杜明堂與洪展達在他的眼裏,已經是站在這個渾濁江湖頂端的兩個人了,可是如今他知道了千門,知道了這些神秘而令人恐懼的人,他像是一艘被投入了漆黑的無邊汪洋的小船,覺得自己渺小的無法忍受。

北堂鳴想起了小時候聽過路的人講過的話,毀滅一個人隻需要將他投入到一個與他身份完全不符的環境裏去便好了,將善良的富人丟進貧民窟,在他吃夠了苦頭之後,他也會變得狡詐而陰狠;將窮人放進奢靡的環境,那些他曾經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變得唾手可得的時候,他便擠破了頭,也要留在這個環境裏。

改變命運,往往需要的隻是一個念頭,北堂鳴的念頭在這個晚上生根,他不想成為這個棋盤上的棋子,他要成為下棋的人。

“哥,你在幹嘛?”北堂葉從船屋裏出來,望著站在船頭的北堂鳴,那個背影和她記憶中的哥哥已經相差甚遠,這個背影讓她覺得更加高大挺拔。

北堂鳴陷在自己的思緒裏,顯然沒有聽見北堂葉的話。北堂葉又朝著他走了幾步,手臂上挽著件大衣,輕輕的披在了北堂鳴的肩上,北堂鳴才察覺到了這船頭不再是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