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家裏有九口人,一個人吃飽了,其餘八個肯定就要挨餓,我卻總是挨餓的那一個,現在有飯吃了,肯定要吃個夠本。”這人朝著虞小樓解釋著,虞小樓點點頭,他隻不過是驚訝這人如何是吃的這麼快罷了。
“您是翻垛,什麼事能用的著我?”
虞小樓聽得明白,這話雖然說得客氣,可是卻陰陽怪氣的讓他覺著不舒服,這是擺明了嗆虞小樓,說虞小樓是大人物,他這小人物可不一定能幫的上忙。虞小樓此刻有求於人,也不好抬杠,隻好尷尬笑笑,開口說起正事。
“是我在租界東區有一個當鋪,這洪門的人來收地頭費,我給他轟走了,聽我掌櫃的說不給他,他晚上就要來燒店。我思前想後,恐怕敢幫我這個忙的,也就隻有青幫的兄弟們了。”
“您在上海開店,不管在哪都要交這地頭費,您來是客人,可是來做生意,我們就得從裏麵吃一份,洪門也是一樣的。為這種事兒和洪門起了幹戈,不劃算。”這人倒是膽子大,張口便拒絕了虞小樓。
“可他洪門偏偏我這一家要多抽一成,換誰誰也不樂意吧。”
虞小樓話畢心裏便琢磨起來,今天這樁事能不能如願的辦成恐怕要兩說了,虞小樓原以為可以靠著自己翻垛的身份詐上一詐,讓青幫的幫下他這個忙,可是眼前這人似乎隻是出於人情才勉強應付虞小樓,壓根就沒把他當回事兒。
“貴姓啊?”這人話頭一轉,開始問起些別的來。
“免貴姓虞,您呢?”
“北堂鳴。”
“北堂是姓?”虞小樓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這樣一個姓氏,看著那北堂鳴瞪著他點了點頭,虞小樓也覺得自己這問題問的有些冒犯。
“是洪門哪個堂口的活膩了敢燒你采水堂翻垛大爺下麵的當鋪?他也不怕連人帶堂口都被你們殺個精光?”北堂鳴斜靠在真皮的沙發上,好似打趣般的說著。
“他自稱八爺。”
“嗬,洪津八啊,他這人沒什麼本事,就會欺軟怕硬,要不是他姓洪,別說去堂口,就連洪門都混不進去。”北堂鳴聽到這人,臉上露出個不屑的表情來。
虞小樓一聽,這才反應過來,這八爺全名叫洪津八,洪門的總舵主叫洪展達,估摸著二人得有些關係,這洪津八是靠著關係來的,身後邊兒的靠山比起一般的洪門光棍的確是厲害了太多,是一個天上一個泥裏的區別。
“莫不是這事兒你青幫不願意幫了?”虞小樓直接問道,他覺著拐彎抹角的問下去,等北堂鳴回答他的時候,恐怕成泰當鋪也燒光了,那唐掌櫃早都成了灰了。
“我有個辦法,您回去就坐在當鋪門口,豎塊牌子,上書‘采水堂翻垛之店’,他們洪門的老大洪展達也不敢來燒了你的店,那洪津八就更不敢了。”北堂鳴說罷自己也笑了笑。
虞小樓卻笑不出來了,這分明是糊弄他,豎塊牌子,那不等於讓他虞小樓上大街上去喊他是個水賊,還是個有身份的水賊。還沒等著洪津八退步,他就得被巡捕房給帶走,不但要受刑,還得被幾番折磨打聽采水堂的情報來。
“這招不行啊?那我也沒辦法了,總不能讓我帶著手底下的兄弟們給你打人去吧,你們水麵上打打殺殺那一套,到了上海不好用,這可有巡捕房!我這些兄弟平時也都是老老實實的老百姓!”
北堂鳴這話一出口,虞小樓便知道這事兒八成是沒戲了,再多費口舌還耽誤了時間,一言不發便直接起身,麵沉似水,大步的走出了房間,北堂鳴不說起身相送,連句送別的話都沒有,看也不看一眼。
待虞小樓徑直出了這餐館,又上了黃包車夫的車,北堂鳴才晃晃悠悠的從裏屋出來,朝著身邊的手下招招手,他這手剛抬起來,還沒揮幾下,便立馬湊上來一個舵口的光棍。
“去把巡捕房的趙探長叫來,晚上我請他吃飯。”北堂鳴說罷,倚著門框看著虞小樓遠去的身影,心裏琢磨著什麼,卻誰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