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得......”虞小樓低著頭,聲音很小,可他還想再小一點,小到這聲音可以隱藏在夜裏的寒風中。
虞小樓也不知道屠佛到底聽見了沒有,屠佛拍了拍虞小樓的肩頭,那人高馬大的身子,拍在虞小樓肩頭的手好像也寬厚些,沉重了些。虞小樓沒抬起頭,無法確定他是不是也聽得了屠佛的一聲歎息。
“那個你抓的賊,你們是相識吧?”
虞小樓點點頭。
“既然和你往日的那些經曆有關,我就不多問了。”
“一日後的賭局,你要是贏了,就踏踏實實好好的學做菜,你要是輸了,得罪了日本人又得罪了金不渙,隻當你和吳晴那孩子,都命薄吧。”
虞小樓沒吭聲,他覺著心頭的擔子又重了,現在他不光得顧著自己的命,還得顧著吳晴的命了,甭說他死了,他就是失蹤了,吳晴的病也就沒了法子,過了明年,也得一命嗚呼。虞小樓想了想,並不是他想贏,是他必須得贏。
“要是這事兒過去了,你就當我徒弟。”
在虞小樓和屠佛都沉默了良久之後,屠佛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讓虞小樓有些不知所措,他賣力的做菜都是為了讓吳晴能吃上美味,卻從來都沒想過真的要去當個廚子。
“啊?”
“你要是我徒弟,不光能繼承我一身的手藝,還能繼承塗宴樓。等過幾年,都到了年紀,你想娶吳晴,上門也不至於是個兩手空空的光棍。”
屠佛這句話倒是打中了虞小樓的要害,虞小樓是見識到了屠佛在南京城的地位,他若是有朝一日也能繼承他的衣缽,加上他也算得了是吳晴的救命恩人,他也不是現在的市井痞子,也有了些上門提親的資本。
可虞小樓琢磨不明白的是,屠佛為何要收他當徒弟,按理說想當他徒弟,都能從塗宴樓門口排到城門口。
“這是哪一出啊?”
屠佛沒回答虞小樓,虞小樓自然不明白屠佛的用意。一心和尚把屠佛拉回了正途,教他廚藝,傳他做人,看上的是屠佛的這份天資。可是虞小樓論天資充其量算是個一般,屠佛瞧上的,正是虞小樓的這份善心。
若是屠佛說出口,恐怕連虞小樓自己都不信,他一向自認為是小痞子,沒個大出息也算不上哪一號善人。可是屠佛看的卻是截然不同的一麵,在屠佛看去,虞小樓既有些謀略,又有輕功傍身,論起作惡的野心,他比別人更有優勢,但他沒有。
再者虞小樓未見吳晴,雖是在屠佛和吳崇二人威逼利誘之下,但他一聽是救人性命,眼眸之間早就暴露他已經答應的心思。這一樁樁一件件,屠佛都默不作聲的看在眼裏,每一件都讓屠佛更打定了要收虞小樓當徒弟的心思。
虞小樓看屠佛也不給他解釋什麼,也就點了點頭。眼下他也不是考慮哪些的時候,正是節骨眼,他若是贏了金不渙,雖然性命無憂,但是爛賭鬼又會找上他來。不過跟眼下比起來,那些恐怕都算不得是麻煩了。
他要從金不渙手底下贏走金鉤賭坊,徹底把金不渙趕出南京城去,他要把賭坊下掩埋著的地獄也一並趕出南京城去,至少趕到一個他虞小樓看不到的地方去,那些已經被摧殘的不能再稱之為人的怪物,虞小樓哪怕是想也不敢去想。
虞小樓也曾為了活命,吃下過人肉,可是金不渙和那些日本人,都是可以眼也不眨一下就能夠生吞活剝別人的魔鬼,與這種人打交道,都讓虞小樓不寒而栗,他隻有這一次機會,把他們徹底從他的生活裏趕出去,再也不見到這些人。
“早些休息吧。”屠佛留下一句話,轉過身緩緩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虞小樓揉了揉自己的臉,也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白靖不得手回來他是無法入睡了,他估摸著此刻白靖才走了一半的路都沒有,虞小樓打開房門,隨意一瞥,發現隔壁的燈也正亮著,一般這個時候,夥計們都剛吃完飯,著手準備明天的食材了。
虞小樓皺了皺眉,想起了小毛頭已經搬到隔壁去了,他大概又在偷懶。虞小樓走進了房間,點起了燈,關上房門,打開了窗戶,盤腿坐在床邊。
微冷的寒風一個勁兒的透過窗戶朝房內吹,虞小樓覺得有些涼意,可是比起之前已經暖和不少了,快要開春了,他還想看看南京城的春天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