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算煩死我我也願意。連個惹我煩的都沒有了,我豈不是要悶死。”
這一句一句,也是他說過的話。是心平氣和地問他怎麼就一心要守著這段姻緣的時候。
他真的要休妻了,日後連個煩他的人都沒了。
他該有多寂寞。
有多少話,是他們不曾細細說清楚的。
又有多少話,是在當時該在意卻忽略掉的。
他真的答應休妻之後,在這樣一個清晨,她才知道她有多不舍。
以前不曾感受到,是不是心裏清楚他不會答應?
真到了這一日,隔閡、矛盾都無足輕重。那份不舍,那份想見到的他的寂寞,才是最重的。太重了,壓得她要窒息,壓得她自心底開始抽痛。
她一時間陷入茫然、惶惑,是怎樣走到這一步的?她是怎樣把一段本該舉案齊眉的姻緣毀掉走到不斷傷害折磨他這一步的?
孟宗揚,若是可能,我們能不能重新來過?
她後悔了,她不要這樣兩敗俱傷各自抱憾的情形。
這日上午,阿七過來傳話:孟宗揚已和上峰請了假,安排好了行程,五日後啟程回京。他總要當麵給柳家一個交待,不能讓她獨自回京麵對一切。
柳之南是隔著香妃簾見阿七的,聽完輕聲說了句“知道了”。
阿七站在那兒,躊躇片刻,特別歉疚地道:“夫人,以往我不懂事,沒少明裏暗裏的跟您作對,要是當初及時提醒您一些事……您與侯爺也走不到這一步。到了這時候,真是後悔,也實在是舍不得您……夫人,若是可能,別讓侯爺休妻。他不容易。要是連您都離開他,他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其實這一陣子就是這樣了,隻瘋了似的忙公務……”他還想多說幾句求柳之南考慮的,卻哽咽起來,說不下去了。
他匆匆行禮,轉身時飛快地抹了一把臉,大步走出門去。
柳之南望著輕晃著的簾子,抬手蒙住臉,又哭了起來。
丫鬟慌得跟什麼似的,上前來百般勸慰。
柳之南鼻音濃重地詢問:“侯爺夜間來過幾次了?”
丫鬟一愣,大抵明白了夫人為何哭泣,怯懦地道:“從那次來看您,每晚都會過來。隻是不準奴婢告知您,說……說他要休妻……奴婢是因這話,怕您聽了更難受,就沒敢提。”
柳之南的眼淚簌簌滾落,無力地擺一擺手,“別管我,沒事。”
從這日開始,她每晚等著孟宗揚過來,她要告訴他自己現在的想法,要問問他能不能再忍她一次的出爾反爾。
可他沒再來。
既然已讓阿七來傳話,就沒打算過來。
第四日,她忍不了了,等不下去了,要去找孟宗揚。
幾個丫鬟卻將她拚力攔了下來,“您身子骨這麼虛弱,可不能出門走動。”
其中一個更是拖著哭腔道:“您去找侯爺做什麼呢?現在都知道他要休了您這件事了——也不知是他哪個幕僚,喝醉了就口無遮攔,將這事情抖落給了幾名官員……雖說侯爺發火將那人處置了,可眼下有些個閑人已開始給侯爺物色新人了。您去找他,別人不定說出什麼閑話呢!”以前也是有些看不慣柳之南的行徑,可到了此時,還是會打心底替她抱不平。
“原來是這樣。”柳之南淒然一笑,卻是心意不改,“他一日不休妻,他的住處就是我的家。我就回去看看,不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