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哪裏看不出她的善意,自是含笑全盤接受。心裏好過麼?當然不好過。她正缺這樣一個人幫她分散心緒呢。正給葉潯講解如何供養蘭花的時候,蘭香過來通稟:“景國公世子夫人過來了。”
太夫人催促道,“那就快回去好生招待。我就不過去了,代我跟她問個好。”
“嗯,我曉得。”
太夫人又幫葉潯理了理發髻、衣衫,“快去吧。”
葉潯快步回往正房的時候,王氏坐在廳堂的太師椅上,望著身側幾案上的白玉花瓶,回想著來裴府之前的事:
那日世淇回到家中,便將自己關在了書房,終日誰也不見。
晚間她又哭了一場。
若是她不知情,若是她與兒子都是局外人的立場,也會認定世濤、阿潯的冷酷無情。可偏偏,她知曉原由。
世人自來如此,有時候是以人心的善惡決定立場,有時候則是以強弱的差別決定立場。如今世濤落得個冷酷無情的名聲,行徑堪比弑父,在長子看來,可不就做得太過了?
可世濤與阿潯心裏的苦,誰又明白,誰又會體諒。
但是長子在不知情的前提下,找世濤兄妹為葉鵬程夫婦說情也是人之常情——在世淇心裏,葉鵬程夫婦要比世濤兄妹待他更好,最起碼,能夠在大麵上以禮相待,世濤兄妹的脾性到底是不同於常人,與堂兄弟姐妹不過是走過場。
如果長子能夠不問緣由地默認世濤的行徑、心安理得的接受來日必能到手的爵位,她反倒會覺得這孩子功利心太重,絕非幸事。
萬千糾葛都源於葉鵬程當年為人不齒的行徑、公婆優柔寡斷的做派。
痛定思痛,她與葉鵬舉商量之後,決定將實情告訴世淇。
一早,她便將長子喚到麵前,促膝長談,說到那件她原本想隱瞞一世的家醜時,她清晰地看到了長子臉上的神情從錯愕、震驚、憤怒再到愧疚的每一個細微的轉變。
“娘……”世淇看著她,喃喃地道,“為何到如今才告訴我?您早一些告訴我,我也不至於傻乎乎的去找大哥、阿潯為那對狗男女講情了。娘!”他捂住了臉,“我日後還有何麵目見他們?我真不知道,原來的大伯母是那樣去世的,更不知祖母會這般糊塗啊……”話到末尾,已有些哽咽。
“如果不是你三番兩次去指責世濤、阿潯,這些事我會帶到棺材裏去。可事與願違,先有冰兒不知天高地厚,後有你不知深淺……唉——我和你爹爹商議之後,都想著還是告訴你更妥當。這個葉家,是興是亡,都在你。你要想讓葉家繼續這般光景,就照著世濤的心思安生度日;若是想讓一家老小被柳閣老送上絕路,我也無異議。”
世淇沉吟多時,“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又不解地問道,“祖母怎麼會那樣糊塗的?”
她沒好氣,“但願你日後不會走上你祖父祖母的老路!”
是真的,她擔心得很。擔心長子耳根子軟,來日會因媳婦弄得橫生是非,也擔心長女來日出嫁後還是自恃過高又遇到厲害的婆家,更別想有好日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