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世濤把葉世浩的事情告訴了葉鵬程,而且是親自去了莊子上傳話的。
他不日即將上任,能見到葉鵬程和彭氏的機會不多了。當然,他其實最希望的是兩個人哢嚓一下死掉,再不相見。
母親去世前後,他三歲左右,隨著歲月無情消逝,他再怎樣努力,能記住的也不過二三事。
他記得,母親病入膏肓時,見他跑到床前,總是側轉臉,閉上眼睛。
他就搖著母親的手,問:“娘親,你為什麼不看我?你很討厭我麼?”
母親便彎唇淺笑,“我是舍不得,不敢看。”
他求著母親睜開眼睛看看自己。
母親總是看他片刻便會難過的落淚。是那種無聲的絕望的哭泣,淚珠沒完沒了地掉落。
到最終,母子兩個總是抱在一起哭泣。
那時的母親該有多不舍,該有多留戀。
他還沒為人父母,無從體會那種錐心的痛苦。
他記得母親對服侍的下人歎息:“情這個字,一輩子都不要領會才是福氣。終究要失望,心遲早會千瘡百孔,人也遲早要雙手空空地離開。”
隨著年歲漸長,他才明白了話中的含意。
心疼母親,又有股莫名的失望——失望於母親竟對葉鵬程動了情。葉鵬程哪有一點配得上母親?
母親病重時,他連每日守在病榻前都做不到,依然流連於外麵的溫柔鄉。要有多無恥,才能這樣辜負發妻。
母親該是怎樣的心情?
情深清淺不可知,卻是一想就知有多失望。
情這個字,不碰最好,隻照顧自己的喜好,隨著心境度日便足夠了。
男人女人都是一樣,誰離不開誰呢?便是結為夫妻,隻把對方當個搭夥過日子的人就是了。不付出,就不會失望,盡本分就足夠了。
他對江宜室從來沒有過多指望,也希望她不要指望自己回報她的情意。
他回報不起,不想回報。誰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於他,女子宛若各色嬌花,合心意的、又願意跟隨他的,就收攏到身邊,適可而止地給予照顧。
成婚後,江宜室子嗣艱難。他並不心急,真的不急。
有了孩子,便是有了一世的責任。他的孩子,決不能走他和妹妹的舊路。偶爾會想,過幾年再添孩子也很好,到時候他也放蕩夠了,也就能一心一意地照顧妻兒了。
他從來明白自己的無情、自私,卻不能改,也不想改。
他什麼都可以要,就是不要自己動心。那是負擔,要不得的負擔。
對他給予一腔柔情的女子,他都清楚,隻有無奈,明白自己不配。可還是願意遂了她們的心願將她們接到府中——如果那是於她們而言最好的境遇,他願意給。
如果這是他一生的錯,也沒辦法。
母親所經曆的那一場孽緣,已經將他毀了,讓他到如今都抵觸兒女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