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七,煙雨蒙蒙中,葉潯乘馬車到了碼頭。
葉世濤遠下江南這幾年,一心經商,如今已成為小有名氣的商賈。前些日子得知葉潯決意離開京城,雙手讚成,派了一隻中型客船來接。
竹苓撐著雨傘,服侍著葉潯下了馬車。
葉潯望向江麵,看到已在岸邊等候的船隻,緩步前行時,又看到了撐傘臨江而立的玄衣男子。
她微微一笑,吩咐身後一名丫鬟:“請他到船上說話。”
丫鬟稱是,快步走向男子。不是第一次見到這人了,每次看到他的容顏,便會為之驚豔。
葉家出美人,葉潯絕豔傾城、葉浣玉潔冰清。
葉家也出美男子,葉世濤俊雅邪魅,引得多少女子趨之若鶩。宋清遠也是出了名的英俊,比起葉世濤卻差了點什麼。
人們總說,這天下除了皇上風華無雙,也隻有葉世濤算得真正的美男顏。皇上是尋常人終其一生都不能見到的,見葉世濤卻不算難事。總以為,除去九城宮闕中的天子,再沒人能與葉世濤媲美,直到見到這男子。
那是另一種絕世的俊美,氣質清冷,風骨清奇,容顏昳麗。
然而這男子透著似是與生俱來的孤絕冷漠,人一接近,便會對他生出畏懼。丫鬟仗著膽子傳了話,轉身走出一段路,才長長地透了一口氣。
客船待客的中廳門窗大開,便於欣賞江上景致。
花梨木圓桌上,幾樣精致的小菜,一壺金華酒。
葉潯遣了在一旁服侍的丫鬟,坐在桌案前,看著男子步入。
男子從容落座,“來送你一程。”
“多謝。”葉潯掛著笑,親手斟滿兩杯酒。
男子看著她手邊的酒杯,眼中現出一抹遲疑,隨即取出兩個白玉藥瓶,“療效應該更好一些。”
是在委婉提醒她的病痛。
葉潯卻是灑脫一笑,“怎麼樣也是時日無多,何不恣意度過。”
“總是這麼任性。”男子眼神一黯,隨即輕輕一笑,與她碰了碰杯。
兩人俱是一飲而盡。
葉潯放下酒杯,一麵斟酒一麵道:“沒有你出手,宋家、葉家不可能這麼快就沒落。多謝。”與葉鵬程提起錦衣衛的時候,是故作不知情,故意氣他,心裏當然明白是怎麼回事。
男子無意居功,“你已為他們鋪就死路,我隻是想讓你快一些看到結果。”柳閣老最疼愛的外孫女、燕王妃的好友,這幾年又用心經營人脈,能成就宋家,便能毀了宋家。何況,皇上、皇後又待他甚是寬和,知曉他心意,此次是隨著他心意行事。
葉潯笑了笑,問他:“公務不忙?”
“還好。”男子語聲頓了頓,又道,“世濤與內務府搭上了關係,日後財路更寬。你不必擔心他。”
葉潯目光悵惘,“有你幫襯著,我沒什麼可擔心的。”隻是遺憾,怕是撐不到兄妹相見那一日了。
他靜靜凝視著她,“我陪你走完這一程。”
“不必,省得耽擱你公務。”
“不會。”
葉潯喝了一口酒,“我不信。”
男子笑容落寞,“我說實話的時候,你總是不信。”
兩人對視片刻,同時錯轉視線,神色轉為落寞。
他是錦衣衛指揮使裴奕,更是盡心護助葉潯幾年的男子。
是她待字閨中時,外祖父身子不適,沒請太醫,卻請了一個少年人去診治。那少年便是裴奕。
便這樣相識了。
有一天,他忽然喚著她的小名說道:“阿潯,我娶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