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清溪鎮正值初秋,暑氣已消,空氣清爽得很,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灑下來,夾著涼風溫溫熱熱的並不灼人。
雲深百無聊賴的伸了個懶腰,踱著慢吞吞的步子,走到街邊第十八棵梧桐樹下,伸出藕節般白嫩的手腕,瞄了一眼時間,十點二十九,據約定的時間還剩一分鍾。
步伐都不曾亂過,雲深依舊是慢吞吞的樣子,一分鍾後,她坐在了小區旁的冷飲店裏。
又過了一分鍾,一個七八歲的男孩推開冷飲店的門,腳步有些匆忙,直到他在雲深麵前坐下,雲深才挑了挑眉,不滿的嘟嚷:“溫世尋,你遲到了一分零二十九秒。”
說完雲深微微一怔,即使重生後努力讓自己過得悠閑又懶散,但那些在骨子裏的習慣也很難更改,例如現在。
前世她可是最講究效率的。
溫世尋沒有發現她的異常,一邊開口說話一邊一臉的惋惜,好看的眉頭皺起:“景夕,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逃掉了老師的鋼琴課。”
雲深,不,現在該叫她景夕。景夕不置可否的眨眨眼,然後遞給溫世尋一疊紙,一看就是從作業本上撕下來的,整齊的米字格上淩亂的字跡,溫世尋好笑的敲了敲景夕的頭,“小屁孩,謝了。”
景夕擺擺手,神色泰然全盤皆收:“不謝,別給我搞砸了就好了。”
溫世尋笑笑沒有說話,鋼琴上他還沒輸過誰,臉色泛著隱隱的傲然,景夕見了,心底輕聲歎了一口氣,然後興致缺缺的擺擺手,“我先回去了,出來這麼久,我媽又要囉嗦了。”
拒絕了溫世尋送她回家的提議,景夕依舊保持著慢悠悠的動作,思緒卻漸漸飄遠。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三個月了,從最初懵懵懂懂的在醫院醒來,到全麵了解這個世界,也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她兩世為人,擁有前世的記憶,可溫世尋才八歲。八歲的小孩子,不知道經曆過什麼,才會這麼成熟。
溫世尋也住在這個小區裏,所以她才會因為聽見琴聲而認識他,畢竟她年齡小,父母放心的活動範圍也隻這麼一塊,好在這小區防守嚴密,否則她連這麼一小塊地方都沒得玩。
小心試探過也分析過,溫世尋並非和她一樣是重生者,所以景夕索性也不去想這些,可溫世尋溫和笑容下難以磨滅的傲氣,像極了一個她不願想起的人。
現在景夕隻覺得往事不堪回首。
前世她還是越雲深,娛樂圈赫赫有名的金牌經紀人,卻被自己帶出來的藝人林晨風推下二十三層的高樓,結束了自己短暫卻荒唐的一生。不知道被媒體揭露後會用怎樣的筆觸來描寫她?愚蠢還是可悲甚至無下限的抹黑?
不過跟她也沒什麼關係了。
十年前她聰明漂亮,電影學院的高材生,眾人眼裏的明日之星,注定屬於那個耀眼的舞台,但卻因為她蠢,輕信他人,被那個她以為最好的朋友李夢如製造了一場大火毀了她的容貌,毀了她引以為傲的嗓子,也毀了她的錦繡前程。
再然後她遇見了林晨風,那個笑容羞澀的男人,他耗盡所有積蓄替她整容,她感激之下,決心再入娛樂圈,卻是以林晨風經紀人的身份,這一當,就是十年。
捧紅了毫無半點天份可言的林晨風,捧紅了昔日閨中密友李夢如,卻在林晨風喝醉之後才知道,自己遭遇的一切,都是自己以為最親密的兩個人一手策劃造成的。
嫉妒她的幸運和美貌還有天賦,李夢如製造了那場大火;想到了她之前經營的人脈,林晨風便趁虛而入引她為報恩以經濟人的身份重新開始。
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卻是覺得可惜。
想起林晨風推她下樓時臉上的解脫般的笑容,越雲深的心還是微微抽痛了一下,無所謂愛或不愛,但畢竟是陪了她十年的人,就算背叛和傷害是真的,但十年裏共同經曆的一切事情,波折和榮耀,也都是真的。
她都不敢想,他們對她到底有多少真心?或者到底有沒有過真心?
十年的娛樂圈闖蕩,讓她有了一顆堅硬的心髒,她親手捧起來的天王天後私底下做了多少肮髒的事情,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但怎麼瞞得了他們的經紀人?她一直裝作毫不知情,不過是不願相信麻痹著自己,也不想他們難堪。她既然能捧紅他們,就能讓他們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