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旁米尼拉夫站是一條不幸的地鐵隧道,在這條隧道即將完工通車的時候,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了。最後這條隧道在臨近竣工的那一刻被放棄,剩餘的建築經費被資用在戰爭中。而波旁米尼拉夫隧道,一個夭折的早產兒,伴隨著還沒拆卸搬走的支架,安靜沉睡在它的搖籃墳墓中。
所以波旁米尼拉夫隧道比看起來比其他隧道都要更顯得粗糙和破敗,沒有完全鋪設好的鋼筋支柱,用水泥澆灌的混泥土牆壁早已出現裂縫,地下溶洞河流中的水從裂縫中不斷的滲漏。或許再過幾年,這條地鐵隧道就會浸泡在冰冷的地下水中。
雷澤諾夫喋喋不休的介紹著波旁米尼拉夫隧道的來曆,這是身為戰前地鐵列車維修工人的他唯一熟悉和自豪的地方。整條莫斯科隧道可以說是他的家,雷澤諾夫以前總是不厭其煩的穿著他那套滿是油漬的淺藍色工作服,在空蕩無人的隧道裏巡視檢查器械,排除機器故障,讓地鐵順利通行到終點站。
拉卡維奇沒有心情聽雷澤諾夫聊天,他唯一關心的是接下來能不能順利到達莫林斯坦堡找到楊斯坦博士,按照計劃,從莫斯科地鐵出去之後再通過庇護所的隧道,差不多就能到達莫林斯坦堡了。而圖卡列夫則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拉卡維奇巧妙的捕捉到一個小細節,圖卡列夫時不時把步槍保險開啟又關上,看起來就像是無聊之中的隨意行為。但是多年在變異區生活的經驗告訴拉卡維奇,圖卡列夫的心中在擔心著什麼。
身邊的倆人各懷心事,隻有阿卡一個人在聽著雷澤諾夫講述世界末日前的人類文明。他就像一個新生兒,對於雷澤諾夫講述的一切都顯得那麼好奇。
“其實我們就像波旁米尼拉夫隧道,是一群已經被上帝遺棄的孤兒。再沒有加百列的天使長們守護,我們需要自己拿起武器,對抗來自地獄的惡魔們,以及,我們身邊的惡魔。”雷澤諾夫朝著阿卡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雷澤諾夫感慨。
“狄更斯的《雙城記》。”阿卡隨口說出這句話的出處,也讓雷澤諾夫一愣,不禁對這個體型稍顯單薄的少年另眼相看。
“我還以為末日之後的青年都是隻懂打打殺殺的粗魯漢子。契科夫在《第六病室》裏說過,很多人沒有高尚的趣味,過著糊塗的、沒意義的生活,用暴虐、粗鄙的放蕩偽善來使這生活有點變化。這不正是變異區的狀況嗎?”
阿卡得意的笑了笑,“總需要有人來繼承我們的文明吧,況且你的學識也不像是一個地鐵工人。”
“哈哈哈。”雷澤諾夫放肆的笑出聲,一點也不在意驚動這黑暗安靜的隧道裏潛藏的變異怪物,笑聲以空氣和鋼鐵為介質,被回音擴散到很遠很遠的黑暗深處。
“不得不說,我見過的所有人中,你最特別。”雷澤諾夫看著他的表情很複雜,有驚喜,有憂傷。阿卡曾經在一本畫冊上看見過那樣的表情的肖像畫。一個纏著紗布失去左耳的人,吊著煙鬥,表情像是驚喜又像是憂傷,目光憂鬱的朝向遠方。
拉卡維奇剛才望著高聲大笑的雷澤諾夫,神情有點緊張的望著周圍,深怕變異生物聽到聲音後會聚集過來。不過當周圍並無異常之後他才放心下來,有點埋怨的對圖卡列夫說,“你是從哪裏認識一個這樣的瘋子的?”
圖卡列夫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朝拉卡維奇擺擺手,“一言難盡啊。”
“你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魂嗎?”走在最前麵的雷澤諾夫突然沒頭沒腦的朝他們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他停下了腳步,轉過身望著後麵三個人,頭盔上的便攜式手電筒光芒刺向三個人的眼睛,這樣的場景顯得有點詭異,連拉卡維奇都對雷澤諾夫莫名其妙的行為不禁愣了一下。
“在進入地鐵之後,難道你們就沒有遇見到什麼詭異的事情?”雷澤諾夫的表情變得嚴肅,他進一步追問拉卡維奇三人。
“有。”一陣短暫的沉默,圖卡列夫決定向雷澤諾夫說出事實。“我們在通往契卡根據地的時候,遇見了一輛幽靈地鐵。”
“幽靈地鐵?”
“是的,因為我們看見地鐵上有各種各樣穿著戰爭前服飾的人。”圖卡列夫的語氣不容置疑,畢竟這是他親眼所見。
“但是也有可能是地鐵周圍的環境把某些景象以特殊的形式錄製了下來。”拉卡維奇試圖解釋道,“比如在某些磁場強烈的區域,會在一些特定的時刻將某些場景畫麵記錄下來,然後在某些特定的時刻重現,讓人以為是鬧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