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剛剛夥伴們從口裏省下來的，頭兒無視他們幾個盯著饅頭努力吞咽口水的樣子，捧著饅頭走到幾個大乞丐麵前，“剛剛舍弟不懂事，冒犯了幾位大哥，我代他們向幾位大哥道歉。這裏還有幾個饅頭，就當作賠禮了。”
他雖然在做著討好的事兒，但那一身繃得筆直的風骨，卻讓人產生了是他在施予人的錯覺。
乞丐間為了地盤，為了吃食，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吵打鬥是常有的事，都是同一個階級的可憐人，也沒那麼多計較，況且人家都已經道歉了，聽說這個還是個不好惹的硬茬兒。
那幾個乞丐都是人堆裏混老了的角色，自然懂得順階下。一人走出來奪過頭兒手上的幾個饅頭，大模大樣的教訓一句，“以後放聰明點兒。”
頭兒低頭諾諾答好，幾人這才見好就收，互相爭搶著手裏的饅頭，重又晃回原來的牆角去了。
領頭的那名小乞丐拉著夥伴們回到樹蔭底下，那一臉機靈相的小乞丐撅著嘴埋怨道，“大哥，你怎麼這麼輕易就放過那幾個人渣，還把咱們的饅頭給他們了。”
頭兒從地上拔了一根長長的青草，剝掉外麵的一層，含在口裏，“這幾個都是場子裏的二癩，還是不要多惹的好。”
小乞丐不樂意了，梗著脖子喊道，“難道咱們還怕他不成？！”其餘的人也都是一臉不服氣。
頭兒把嘴裏的草吐了，陽光暖人，昏昏欲睡，“咱們這兩年風光太過了。小乞丐就罷了，平時連大乞丐都要被咱們踩一頭，還不知道暗地裏得罪了多少人。要是真有一天煽動了其它人，咱跑都沒地兒跑。”
他回頭看了一眼小乞丐，低低歎一聲，“難道你們忘了小傻子嗎······”
說到這一茬兒，小乞丐突然沒了聲兒，其他人也蔫了。幾個月前他們和人幹了幾架，過了沒幾天，平日裏所有人都護著看著的小傻子就失蹤了，他們幾乎把恕州轉遍了也沒找著。得罪的人太多了，他們想尋人晦氣也找不到正主。
“大哥，那個女人一直看著你。”
頭兒正沉浸在深深的自責中，聽得旁邊的同伴扯著他袖子低聲招呼。
他抬眼一看，拐進這廢棄巷子裏來的地方果真站著一名女子，白衣風華，麵上輕覆了紗巾，青絲隨風微揚。頭一次被一名女子這樣注視，他臉一紅，“什麼看我，明明是看你，看小狗兒。”胡亂扯了幾個人當擋箭牌。
“真的是看你。”幾個人推搡著他站起來，那女子已經走過來，在他們身前站定。
“我已經跟了你很久了。”女子淡淡開口，遠看她身姿綽約，走近了那一身泠泠的氣質，更加讓人移不開目光。
小乞丐們“哄”一聲笑起來，連對麵剛還要打起來的乞丐也調笑道，“小子，你情人找上門來啦。”
安宓站在空地上，周圍圍著近百個乞丐，不安定因素太大，並不適合長談。她朝領頭的小乞丐點點頭，“可請移步一敘？”
頭兒遲疑著考慮了一會兒，那女子已經徑自走出巷子去了，他在乞丐們的哄笑怪叫中提步跟上去。
······
“就是這樣？”了無人跡的廢棄房屋後，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
“就是這樣。”安宓離領頭的小乞丐五六步遠，把手裏的一方絲巾放到身邊的大石頭上，用小石塊壓著，“事情就拜托你了。剩下的訂金會在事情辦妥之後交到你手上。”
“等一等。”頭兒叫住遠去的女子，“我幫你這個忙有什麼好處？”他此時冷凝了一張臉，完全不像一個少年該有的深思熟慮。
“不同於討要的另一種生活。”遠遠的傳來一句淡淡的話，他呆了呆，愣怔在原地。
不同於討要的另一種生活······
這恕州城裏怕是又要起風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