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門外響起悶悶的敲門聲,小太監怯怯的在外麵輕喊,“公公,您睡了嗎?”
是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小順子,這時候他不該是在皇上跟前兒伺候著嗎?
李德寶困難的把側向裏的頭轉過來,猛提了一口氣,“進來。”
門“吱呀”一聲,小順子輕手輕腳摸進來,先到床前好好打量了一下。李德寶是禦前紅人兒,禦醫不敢怠慢,藥都緊好的上,各色補品也沒斷過,因此氣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但也沒過於駭人。
小順子鬆了一口氣,來不及再詳問其它,隻把頭稍微低下來,笑著輕聲說,“皇上來看您來了。”
皇上!李德寶一驚,掙紮著就要起來,小順子一時沒按住,又觸到了傷處,原以為沒有了知覺的某處此時竟然痛徹骨髓。
他額上的冷汗瞬時就下來了。
“小順子,你先下去。”門外威嚴的聲音吩咐。
小順子看李德寶一眼,低頭退下。
“請皇上恕罪,老奴不能起身伺候了。”李德寶雙手撐起上半身,低頭行禮。身後感覺粘膩更甚了。
韓徹走進來,那張白淨圓潤的娃娃臉上眉目蕭索,表情嚴肅。他踱到遠離了床邊的桌前坐下,桌上燈燭昏暗,牆上人影搖曳。
“皇上······”李德寶輕喚一聲,眼裏有了濕意。
桌前的人仿若沒有了意識,徑自盯著小小的燭火發呆,明黃的衣袍蒙上了一層灰撲撲的色澤。
良久,終於有了聲息,“朕對不住你們。”那聲音遙遙傳來,讓人感覺不真切。
李德寶終究是哽咽了,額頭抵在枕巾上,雙手抓皺了床單,“奴才分內之事,皇上不必掛懷······”
韓徹嘴角逸出一抹苦澀的笑容,胸中鬱結並沒有因為李德寶的安慰而稍輕。
他的一生,為身上這件衣服,為乾清殿裏的那張椅子,付出了那麼多,犧牲了那麼多,到頭來又換得了什麼?這麼多年的紛紛擾擾,所想所愛的全都保不住,連身邊人為他而受苦,他都不能伸出手去······這身衣服,要了何用······眼裏漸漸起了淚意。
“皇上!請皇上萬莫多想。”伺候了幾十年,李德寶如何看不出他現在在想什麼。
有些事不能點明,有些話也不許說白。他伺候了皇家兩代天子,幾乎是看著眼前的皇帝長大,看著他如何一步一步登上皇位,他的辛苦,再沒有人比他更了解了。
韓徹站起來,甩了甩衣袖,信手而立,“今天的事,你怎麼看?”
李德寶偷眼看了他的臉色,方才謹慎的開口,“太子妃娘娘雖說是無心之舉,但奴才從心底感激她。”
韓徹睥了他一眼,哈哈笑著出門去。
“無心?”
他走到門外回身,夜裏漆黑,已經看不見皇帝的身形,“李德寶,太子妃可是個寶藏,端看哪方能挖掘更多了。”
寶藏麼?李德寶有一瞬間的愣怔,等他反應過來,皇帝早已走遠了。
“恭送·······皇上。”聲音漸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