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鎮的名字有些名不副實。
在喧囂熙攘的大城市裏,或許真的沒有夜晚:精力旺盛以及不旺盛的男人女人們,在夜色的籠罩下肆意揮霍自己的欲望,流連於熱鬧如白晝的夜生活,沉醉於昏黃曖昧的燈紅酒綠,或者是迷失於滿足肉體愉悅的溫柔蝕骨鄉裏。
但不夜鎮恰恰相反。
每當夜幕降臨,小鎮便會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家家戶戶都會關門。餐館會關門,超市會關門,旅店會關門,網吧也會關門,甚至連鎮東頭那個極為貪婪的燒烤店老板,都早早地關了門,摟著如他一般肥胖的老板娘,陷入了黑甜的夢鄉。
不夜,就是沒有夜生活,不夜鎮,就是沒有夜生活的小鎮。
不過今天晚上,這一切似乎有所改變,改變來自於旅館中那個被噩夢驚醒的年輕人。
年輕人名叫易天,年齡二十有三,五官看起來雖然不是特別英俊,但卻有幾分清秀的味道,再加上一雙和善的眼睛,便使得這張臉有了人畜無害的感覺。
不過現在這張臉看上去卻十分糟糕,神色極其憔悴,慘白的臉上毫無血色,疲憊的雙眼中夾雜著一絲無奈和厭倦,隱隱露出些莫名的擔憂與恐懼。
他又做噩夢了!
這是易天第二十八次連續做同一個噩夢!
死寂的房間裏,掛鍾的“嗒、嗒”聲極為清晰地傳入耳中,夢中的景象在腦海中一遍遍重現,血腥的場景不斷地刺激著他的大腦皮層,易天的臉色愈加蒼白,來自精神的刺激漸漸轉化成了肉體的痛苦,痛苦積累的結果便是精神的崩潰。
易天人畜無害的臉上煞白一片,痛苦的眼神中隱約有猙獰之色閃過,握住杯子的五指漸漸收緊,指關節泛出過度用力之後特有的慘白,手背上的青筋漸漸隆起、清晰。
伴著清脆的“哢嚓”聲,玻璃杯被易天生生握成一堆碎片!眼看著下一秒手掌就要被紮得鮮血淋漓,但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幾乎在“哢嚓”聲傳來的同時,易天的手掌詭異地一送一收一轉,幾十片鋒利的碎玻璃竟從易天掌心彈出,如一片晶瑩的花雨散落開去。
未等碎玻璃落地,易天右臂探出,手腕似慢實快地劃過一個圈,堪堪落地的碎玻璃片竟然奇跡般停止下落,在空中微微一頓,然後宛如活了一般微微顫抖,看上去既猥瑣又好笑。
易天沒有笑,他很淡然地翻掌在空中劃過一道圓弧,於是碎片便在無形氣勁下連成一道晶亮的長線,最後在他一牽一引下乖乖地落在了垃圾桶裏。
高手!
先以金剛指力握碎玻璃杯,接著施展“天蠶勁”將碎玻璃彈開,然後使用了鷹爪功的隔空攝物,最後是太極混元功內力外放化形。
一連數招,無一不是宗師級手筆,且不說瞬息間的換勁難如登天,單單是把任何一門功夫煉到如此境界已經足以稱得起宗師二字。
年方二十三歲的宗師級人物,用高手這個詞來形容實在是非常非常不合適,隻能被稱為天才,必須被稱為天才!
易天確實是位天才,用師傅的話說就是萬中無一的武學天才。
幾招驚世駭俗的功夫一出手,體內真氣自然而然地流轉於經脈,噩夢帶來的痛楚大減,修為隱隱又有所精進,感覺良好。
每當武學修為有所突破時,易天總喜歡總要舞刀來助興,這是易天的習慣,但習慣不見得一定是好習慣。
長刀出鞘,刀光乍起!
湛青色的刀身不知是何種材料鑄成,非金非玉煞有古意。
易天虎腕一翻,刀尖刺破空氣,嗤嗤有聲,隻見人如遊龍,刀如靈狐,青光滿室,威勢凜凜,隨著尖銳的破風聲,易天的人影漸漸被一團上下飄忽的青光取代,刀光未絕但刀風漸斂,人與刀慢慢融進了朦朧的夜色裏,連聲音都詭異地消失不見。
這是易天最得意的刀法:名喚:“劈風!”
刀意很淩厲,宛若實質般對房間的一切進行著切割。
於是某根不幸的沙發腿被切斷了,掛在牆上的高檔掛鍾被切開了,床單被褥更是被切成了一道道細碎的布條.
無數件家具在悄無聲息中斷裂開來,顯示出一種詭異的寧靜,直到某一根倒黴的電線被切斷,一切才開始改變。
不知道究竟出於什麼原因,隨著一陣清晰的劈啪聲,一個約莫足球大小的電球很突兀地出現在了房間裏!
然後易天完全呈現了一名高手應有的覺悟:瞬間反應,身形倒竄,撞破窗戶,從三樓跳了下去。
然後,電球劈裏啪啦地緊跟了上去。
易天飛出窗外想到的第一句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因為,此刻,窗外,正大雨如注!
任何一個有點科學常識的人都知道,雨水,是可以導電的。
粗若碗口的數十道閃電,從天而降,就像是一條條扭動的熾白巨蟒,攜著霸氣無雙的氣勢撲向地麵,準確地說是撲向易天……手中的刀!
刺眼的白光在一瞬間照亮了整個不夜鎮,狂暴的能量粉碎了易天棲身的旅館,方圓數十米內的地麵被轟出一個大坑,爆炸形成的衝擊波混合著巨大的爆鳴聲向四周擴散開去,房屋倒塌無數!
奇怪的是,閃電的恐怖轟擊並沒有帶來人員傷亡,仿佛那道閃電是專為易天而來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