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麗的信息反而激起了夏天支使家長上訪的決心,因為昨天晚上的幻覺和“不行”的痛苦,他的心態已經扭曲,失去了平衡,對於支使學生家長上訪的後果有點兒無所謂了。早早來到辦公室的他趴在辦公桌上睡覺,因為張正輝沒來,胡小冬和各部門都來向他請示工作,他也冷冰冰的沒有多話,最後幹脆委托胡小冬全權安排工作,他自己一個人開著桑塔納離開了政府大院,到C村去找到了張禮雲和張昂,表麵上檢查救災工作,實際上是想叫他們組織遇難學生家長去上訪,但是一直不知道怎麼說?畢竟自己是副鎮長,怎麼能公開支使群眾上訪呢?
到了中午,張禮雲和張昂請夏天到已經恢複營業的李三響農家樂吃午飯,地震之後人們大約都想得開舍得吃了,餐廳裏,包間裏,院壩裏都坐滿了吃飯喝酒的人,八十歲的老掌櫃李三響晃著戴滿金戒指的手指頭到處散煙,扁著牙齒要掉光了的嘴說:“吃好,多吃些,媽的不吃劃不來,我這個星期全部打七折,不賺錢,萬一再來個地震我們都落個飽死鬼上路!”說得大家哄堂大笑,張禮雲也跟著笑了,笑完之後才發現他兩旁坐著的夏天和張昂都苦笑著沒吭聲,他的心一下子往下沉,明白兩人的心思,張昂是痛他的女兒燕子,夏天是因為自己扳不倒張老七,無法為老百姓做主而痛苦。唉!有什麼法呢?沒法。張禮雲心裏也不好受,端起杯子對二人一晃說:“喝嗬!”然後一飲而盡,夏天和張昂也互相碰了一下幹了杯,就在張禮雲提起瓶子給他們摻酒的時候,張昂突然瞪大眼睛問夏天:“夏鎮,我們的事情是不是硬沒的法了?”
夏天痛苦的臉上抽搐起來,放下酒瓶的張禮雲按著桌麵站起來責備張昂道:“你硬是,緊到說起啥作用嘛?夏鎮又管不了這事。”然後上廁所去了。
夏天一隻眼睛盯著穿行在酒桌間去上廁所的張禮雲那圓領白汗衫套著的已顯佝僂的後背,一隻眼睛盯著張昂悄聲說:“你們可以組織起來去省政府上訪,引起省上領導的重視,問題就會得到解決。你敢不敢去?”
他不由自主地把昨晚上就裝在喉嚨口上的話倒出來了。
“錘子才不敢!”張昂嘴角和眼神都露出喜色,端起杯子猛喝了一口,見夏天用筷子敲打著碗邊又特別小聲對他說:“我跟你說嘛,其實市上有些領導也希望事情鬧大好收拾張老七這個混進幹部隊伍的流氓,但你不能對人說是我說的嗬?包括你大哥。”
“我曉得。”張昂點頭道:“你不提醒我也不會跟他說,他這人是個好人,就是有點迂腐、膽小,不逼到無路可走的時候他是拿不橫的。”
“嗯嗯。”夏天微微點頭,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其實他現在的心思根本不在張禮雲的性格分析上,而是後悔自己按奈不住對張昂說的話,不知道結果會怎麼樣?變得憂心忡忡了。晚上回到家裏,他對扳著他肩膀問了好多遍的焦麗也沒講真話,心裏七上八下的,幾次想給張昂打電話說算了不要去上訪了,又幾次都沒打。還是在沙發上睡,但睡不著,快天亮時終於睡著了,到他被焦麗掀醒時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他睜開兩眼首先看到了焦麗那張精心修飾過的瓜子臉上的淚痕,語言也帶了哭腔:“你這下睡得著了你!電話打爛都不接!我硬是上輩子欠你的,我不曉得咋個就攤上你這個中看不中用的東西,那個張禮雲的兄弟張昂大鬧省政府已經被抓了,錢市長也驚動了,那龜兒子小汪直接說就是你支使的,要給你扣上製造不穩定局麵的帽子,我這回肯定要跟著你倒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