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禮雲雖然看不到誰在講話,但從聲調上聽出了是市長錢江的秘書汪眼鏡。因為汪昊經常跑B鎮傳達指示,檢查工作,B鎮的大小官員對他的說話聲音都熟悉了。
張禮雲鎖好摩托車擠進人群,但見好幾輛乳白色的殯儀車被老百姓圍堵在門口,雪白的車燈交叉輝映著,維護秩序的武警環立在殯儀車周圍,阻止嚎哭著的女人們靠近殯儀車,嘴裏反複說著一句話:“我們在執行任務,請配合!”女人們嘶聲哇氣的叫喚聲幾乎要蓋過車頭前汪昊用話筒喊出的聲音,幾種聲音交混在一起:
“及時處理是為了防止屍體腐爛引起瘟疫流行,是為了活著的人不受到傳染,是政府的決定!”
“放你媽的屁!防疫站的都來消毒了的嘛,啥子那麼快就傳染了?你們是想掩蓋真相,幾下把娃娃些燒了二天就依你們咋說,中央領導走了就沒人管得到你們了!”
、、、、
汪昊舉著話筒站在車頭前,嗓子都喊得冒煙了,岷江鎮的第二副鎮長胡小冬和幾個鎮政府官員就站在他身邊,全都有點恐懼地望著一張張被車燈照亮的憤怒的臉。汪 昊聽了學生家長們憤怒的吼聲,咬了一下牙齒,把話筒遞給胡小冬說:“你再做一下工作,不行就強製驅散!”
胡小冬拿話筒的手也在抖,結結巴巴地說:“汪秘、汪主任,你、你再考慮考慮,我先就說了幾籮筐話了,不管用。萬一有個好歹,你二天可以不給我們鎮人見麵,我們還要天天在這兒工作我、、、、”
“你先講一下再說嘛!”汪昊不耐煩地命令道。說著摘下金絲眼鏡在襯衣上擦了擦水霧。
胡小冬沒奈何地拿起話筒,用他自己的話把汪昊剛才喊得嗓子冒煙的話重複了一遍:“家長們,市上之所以安排火化這個就是遺體,是因為怕這個災後瘟疫傳染,大家一定要理解,政府是為人民服務的、、、、”
“放屁!”
人群中張昂的老婆王良英打斷了胡小冬的話說:“明擺起你們是怕明天天亮了外地人員來多了房子質量問題曝光,想連更霄夜的清理現場,掩蓋你們修房子吃票子吃凶了的真相、、、、”
“我、我”胡小冬爭辯道:“帽子不能亂扣哈!我從來沒參與過修學校的事。”然後他又放下話筒上前兩步對王良英說:“你橫豎在這兒鬧,剛才不是我擋到就把你抓起來了,快點走了嘛。”
“我不走!”披頭散發的王良英不買賬,巴滿泥灰的臉上兩顆眼珠裏瞪出亡命的凶光說:“我無所謂!我怕啥子?我養了十幾年的娃娃拿給你們修的爛房子砸來腦殼都變形了現在又連個說法都沒得就要燒屍體,不得行!還我的娃娃!”
“就是!還娃娃來!”
家長們又跟著吼了起來,吼得本想把王良英哐退的胡小冬提著話筒直往後退。邊退邊說:“我,我沒修過房子我、、、、”
後麵的汪昊在心裏罵了一句窩囊廢,伸手逮著他的肩膀一扳,把他拖到自己身邊說:“不跟這些人哆嗦了,我馬上喊武警硬衝,你把聯防隊的組織起協助一下。”
胡小冬眨著眼說:“聯防隊的人都跑了,你看哪些還有人嘛?平時他們就隻聽張正輝和李麻子的指揮,我是喊不動的。”其實是他在這之前悄悄支使已公開表示要反對張正輝的鄭三娃說:“一會兒看到火色不對,你就帶起李聾子他們溜了,媽的我們又沒吃過錢,犯不著去當炮灰,拿給老百姓指到鼻子罵。”他同時還安排鄭三娃抓緊時間給夏天打電話。
汪昊愣了一下,戴上眼鏡四周圍一看,哪裏還有鄭三娃那幫黑皮的影子,他又問胡小冬道:“那李麻子呢?”他是想把李麻子找出來調動聯防隊,可是胡小冬陪著小心說:“那李麻子是市警察局派來的駐鄉治安室主任,除了張正輝,他哪個都不放在眼裏,上班也是想來就來,不來就不來,已經兩三天沒來上班了。”
“哼!”
汪昊鼻子裏出了兩道粗氣,咬了咬牙齒,又強壓住火氣對緊張地抹著快謝頂沒剩幾根毛的腦袋的胡小冬說:“胡鎮,現在你們張鎮長請病假,夏鎮長又不在,你這個三把手就要切實負責嗬,到時我會向市領導給你請功的。”
胡小冬抹腦袋的手停住了,連續點頭說:“好好好,我努力協助你嘛。”汪昊滿意地抿了抿嘴,回頭對帶隊的武警軍官說:“我們已經仁至義盡了,執行市政府的決定,強行把屍體拉去火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