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打破腦袋也想不起來,有哪種酒的顏色是這樣的,居然還能泛著綠油油的光澤,怎麼看這玩意兒,都不像是能喝的東西。
逐一將十隻酒杯都倒滿之後,小康放下酒壺,又退了下去。
正當我琢磨著下一步該做什麼的時候,老刀卻是突然站起身來,端起一杯酒,沒有喝,而是放在了我的麵前。
他的臉上露出誠懇的笑容,解釋道:“小樂爺,再往南走,山林裏的瘴氣就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了。雖然我們來的時候已經開始入冬,是瘴氣最弱的時候,但一般人身體還是承受不住的,所以我們每年都要來這裏喝上一杯青萍酒,才能夠繼續往南邊走的。”
難怪!
聽到老刀的解釋,我心中大為釋然。難怪他們每年都要選擇入冬的時候南下,每年都要選擇在這裏停下來,冒著泄露行蹤的危險吃上一頓飯,原來便是為了這杯青萍酒,為了抵禦南疆森林裏的瘴氣!
我接過老刀手裏的酒杯,沒有喝,緩緩地放在一邊。
這麼多杯子,總要等大家都拿到,才能舉杯吧!
我接過酒杯之後,老刀又給胖子和趙敏分別端了一杯酒。然後他自己端了一杯,緊接著,他手下的那些小兄弟們,紛紛端起酒杯,站起身,像是武俠小說裏麵那些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英雄好漢們一樣,碰了一下杯子,然後昂頭一飲而盡。
喝完這杯酒,就要踏上步步驚險的南疆。
這杯酒固然能夠防範南疆恐怖至極,無孔不入的劇毒瘴氣,可是這個世界上,最毒的,從來都不是瘴氣這等死物,而是活生生的人心。
那麼多人在南疆,在那條生死線上討著生活。有人得意定然有人失意,有人出人頭地定然有人慘遭奴役。有人能夠苟延殘喘地活下來,定然有人要悄無聲息地死去。
誰想死呢?
沒有人想死!那麼,隻能讓別人去死罷!
昂頭飲下杯中淡綠色泛著綠光的酒液,我突然感覺絲絲縷縷的涼意竄進了五髒六腑之中,應該是這藥酒之中某種特殊的成分在起作用,正是這種作用,能夠防範瘴氣的毒害。雖然這秘製的酒液中酒香氣甚濃,但卻沒有絲毫酒精入胃火辣辣的感覺。
我仔細地品味了一番,發現這酒的味道從剛入口時淡淡的微苦之後,稍過片刻便泛起了絲絲甜意,頗為神奇。想來這種秘製的藥酒,應該是用白酒和各種草藥泡製而成,隻是我水平不夠,喝不出來裏麵究竟加了什麼東西。
趙敏喝完酒以後便繼續神情淡漠,可胖子一杯酒下肚,齜牙咧嘴地砸吧砸吧一番之後,居然站起身,伸出手,一把抓住石質托盤裏的土陶酒壺,昂頭就往嘴裏麵灌去。
看到這一幕,坐在上首,一直在閉目養神的老村長,突然睜開眼睛,蒼老渾濁的眼睛裏,竟是射出了兩道精光!
老刀看到胖子的舉動,下意識地想要製止。因為這畢竟是在別人家裏做客,胖子現在名義上是自己的手下,這麼亂來他實在是不好向老村長解釋。如果真是老刀的小弟,做了這麼沒有規矩的事情,此時此刻,老刀恐怕早就一個巴掌甩過去了。
可是事實上,老刀在我們麵前從來都是畏首畏尾的,連大聲說句話都不敢,怎麼可能真的喝止胖子?
老刀臉色一下子變得無比難看,愣了片刻,卻不知該如何是好,隻能抱歉地看向老村長。他剛想開口解釋些什麼,幫胖子遮掩遮掩,老村長就抬起手,臉上帶著笑意製止了他,似乎在示意:胖子這麼做無妨,沒有什麼大礙,也不用解釋什麼。
而且,出乎意料的是,老村長居然饒有興味地看著胖子。
胖子“咕咚咕咚”,很快就將土陶酒壺裏麵的藥酒喝了個一幹二淨。他摸了摸嘴巴,意猶未盡地長歎了一口氣。
放下酒壺,低著頭沉吟了良久之後,胖子突然起身,衝著老村長一抱拳,恭恭敬敬道:“二十年前,晚輩因為偷喝一位前輩的藏酒被方丈痛打了一頓之後,二十多年來便未曾嚐過如此佳釀。因此晚輩對那美酒的記憶也是曆久彌新,就是連管理局裏敝帚自珍的玉釀瓊瑤,也是比不上這淡淡的青萍苦酒。”
胖子頓了頓,長歎一聲,頭壓得更低,聲音也更恭敬:“如果晚輩記憶沒有出錯的話,前輩應當就是二十年前的那位前輩,應當就是這滇南路的總督,毒王唐煜唐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