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沒有冷血的潛質。
這個時候,趙敏也走了過來,站在了我的身邊。
看到我臉上的戚然之色,趙敏直接將她自己手裏的槍塞進了我的手中,然後看著我的眼睛,淡淡地說道:“你覺得我是一個嗜殺成性的惡魔,對不對?可是你到現在難道還不明白,我們麵前的這是一個普通的家庭嗎?你知不知道,他們是劫匪,是殺人越貨的罪犯!他們跟那個什麼老刀交易了二十多年,你知不知道二十多年裏,他們做了多少起案子,殺了多少人,害得多少個家庭妻離子散?你知不知道他們的手上到底沾著多少罪惡的鮮血?”
胖子結果趙敏的話茬,帶著嘲諷的意味冷笑著說道:“小樂爺,善惡從來都與年齡無關,你看這還是個半大的小子,可是你沒感覺到,他剛剛捅你的時候,手法有多嫻熟?他說不定五歲就殺過人,三歲就吃過人肉。說不定這一家子前幾天才逮到一個倒黴的路人,說不定現在房子後麵還掛著半具吃剩的屍體,這樣的人,還是人嗎?”
聽著胖子和趙敏的話,我的心,一下子落到了穀底。
整個對話過程中,我的精神觸手都放在外麵,圍繞著地上的那個少年,感知著他的情緒。最開始的時候,他伏在他阿爸的屍體上嚎啕大哭,我能感受到無盡的哀痛與悲傷,正是這種情緒,讓我生出了憐憫之心。後來他捅了我一刀,情緒中便滿是複仇的快意,而竟沒有絲毫的恐懼,正是這讓我驚愕。
再後來,他被趙敏打斷了一條腿和一隻手,情緒裏盡是茫然和無助。
——畢竟,再怎麼樣,他也隻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正是這種無助的情緒,讓我怎麼也下不了手,開槍去殺這麼一個剛剛慘遭橫禍的少年。說我怯懦也好,說我軟弱也好,我就是下不去手。
在我和胖子對話的時候,在我掙紮的時候,我能感應到,少年的心頭,升起了一絲希望,一絲生存的希望。
而當趙敏和胖子說出最後那一段話的時候,少年的心頭,卻滿是惶恐和絕望。
雖然自始至終,少年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甚至連表情都沒有做過多少,但是我知道,他是默認了。趙敏和胖子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一個在罪惡中長大的少年,手上沾滿了鮮血。
難怪……他捅我那一刀的時候,是那麼的嫻熟,那麼的絕然。
果然,善惡這種東西,是不分年齡的。
想明白了這些事情,我心頭突然一陣輕鬆,好像一直負擔著的某種道德枷鎖被解開,某個一直突破不了的關卡闖了過去。
既然這個少年手上沾滿了罪惡,既然他不是無辜的弱者,那我便無需憐憫。
我並不是要替天行道,也不是要代替法律懲戒他以往的罪惡。我隻是依據著人類最基本的本能,在行使著人類最為基本的權利。
就像胖子說的那樣,既然他捅了我一刀,那我就給他一槍,天經地義。
我緩緩地握緊了手中的沙漠之鷹,抬起手,無視少年眼中絕望的神情,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的腦袋。然後我的手指,輕輕地扣在了扳機上。
我知道,這一槍過後,我的人生,便從此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