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頭瞥了一眼,發現映入眼簾的,是一棟並不高大但十分宏偉厚重的建築。我微微一笑,問道:“怎麼了?那是國家博物館啊……哦對了,你知道博物館吧?”
1753年,大英博物館建立,它成為全世界第一個對公眾開放的大型博物館。1946年,國際博物館協會在法國巴黎成立。1974年協會對博物館進行了明確的定義。我也不知道在民國時候,中國有沒有出現過現代意義的博物館。
但很明顯,小茹的博聞強識遠遠地超乎了我的想象,她點點頭,黯然道,“我感覺到了許君的氣息,那博物館裏麵,應該是有當年他用過的東西吧……”
我聞言一陣默然,以爺爺當年的身份,把玩過的藝術珍品肯定不在少數,現在有那麼一兩件存放在國家博物館裏,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不管是什麼東西,進了國家的口袋,我也就不指望著還能夠再申訴什麼所有權了。畢竟,按照如今法律的規定,這片國土上所有的東西,都是屬於國家的嘛。就連我們身上這百多斤贅肉,也是社會主義大機器的一顆小小螺絲釘啊。
不過令我默然的,卻不是這個。
國家博物館雖然就在東長安街上,但距離這馬路至少有上千米的距離,隔著這麼遠,小茹都能夠感覺到爺爺曾經所用過的器物的氣息,這種能力,實在是有些聳人聽聞。也難怪她能夠兩次感知到我爺爺那塊玉佩的氣息,一路尋找到了我。
沉默了片刻,我突然感覺車裏的氣氛有些壓抑,便又開口道:“可惜晚上博物館關門了,不然我可以帶你去看看。要不等明天吧,國家博物館是對所有公民開放的,明天我帶你進去看看——哦對,你還沒有身份證,不過沒關係,我這兩天托朋友給你辦一張去,你知道什麼是身份證吧,就是證明你身份的東西……”
聽著我的喋喋不休,小茹卻是突然輕歎了一口氣,搖搖頭,臉上露出輕鬆釋懷的笑意,頗為灑脫地說道:
“不用了,看了又能怎麼樣呢,早已經物是人非,隻能觸景生情罷了。”
聽到她的話,我不禁一愣。但轉念一想,既然她能看得開,也著實是一件好事,一直背負著當年的往事,總是一件負擔,若是能夠徹底將其放下來,全身心投入全新的生活,那麼在未來的路上,總是能走得輕鬆一些。以小茹的聰慧心思,想必這些道理,她還是明白的。因此,我隻是淡淡地點點頭,便不再說話,自顧自驅車往回開去。
北京城的夜晚流光溢彩,而長安街上也終於沒有了白天上班高峰期時的那種要命的擁堵,開著捷豹跑車行駛在寬闊的馬路上,無疑是一種享受。
我十六歲就出來跑生活,那時候的北京還沒有如今這般的繁華鼎盛,馬路還沒有這麼寬闊,馬路上的車也還沒有這麼多。就連呼吸的空氣中,也沒有如此多的風沙顆粒和霧霾。但這裏畢竟是泱泱華夏的國都,自然是整個中國最為興盛的地方。
十一年來,我做過的活計數不勝數,不過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跟機器打交道。我做過兩年的汽修廠學徒,學過兩年的數控機床,還開過幾年的大貨車,直到前幾年,才轉行做了古董生意。
一直跟汽車機車打交道,一方麵是因為中國的現代化熱潮,讓這一行當十分火熱,另外一方麵,也是我自己確實對這些鋼鐵機油構成的生命有著特別的喜愛。
在我看來,汽車是人類力量的延伸,有了汽車之後,人類的速度便不再局限於這麼一具孱弱的軀體。至於能夠達到一個怎麼樣的程度,就取決於自己所駕駛的這台鋼鐵猛獸的發動機和它整體的性能調教得如何。
可以一直以來,我的生活都是十分潦倒,一直惦記著街口老王的那輛二手吉普而不得,過得憋屈無比。一顆火熱的心一直被禁錮在一個憋悶的身軀裏,整日隻能在諸如《極品飛車》這樣的遊戲裏尋找快感。
過了十幾年這樣的生活,如今,開上了這輛捷豹跑車,感受著它的心髒,它的發動機的澎湃動力,聽著低沉而悅耳的引擎聲,我全身的血液,幾乎都要不由自主地沸騰了起來。堪稱完美的操控性簡直是讓這輛車變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或者說,我成了這輛車的一部分。如臂使指的感覺讓我越開越激動,於是我踩著油門的腳漸漸用力,車速也不知不覺地提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