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博年邁,六年前曾因小皇妃借以《莊子》論政之後,便深感自己已力不從心,畢竟一把年紀,更是當年一等甲士出身,卻沒有想到竟被一個九歲的奶娃叱罵為誤國誤民,對於他這等忠烈之士來說,又豈能承受得住,於是他向帝王請辭,卻不想帝王竟深究原由。那時,小皇妃已經暴病薨駕,故而他也無所顧忌,便全盤托出,卻不想帝王竟……
年久之事,細想起來,竟有些不甚滄桑之感,付博輕歎一聲,當年,帝王不僅沒有允準他的辭呈,竟還讓他擔任太宰一職,實屬隆寵,可是這麼多年來,自己卻一直沒有琢磨得透,皇上當時的神情與心思,那更是他第一在皇上冷漠的眼神中看到窒痛的情緒。
當時,他震驚不已,畢竟自皇上被冊封為太子之後,他就一直承先帝之托,擔任少師一職,皇上的天賦的確是少見的,但是卻過於冷漠薄情,似乎對任何事情都沒有絲毫情趣,不過,即便如此,他依舊欣慰,因為隻有這樣的皇子,才是真正足以擔當天下在重任的明君,可是,六年前,在‘禦書房’的請辭之時,他卻在那個曾經滿身冷漠的少年天子身上,看到一絲……比情更深的痛。
有道是,無情之人,不動情則已,但若是情動,卻足可毀天滅地。那時,他的心裏頓時閃過了這句先帝早言所說的話,於是憂心重重,但是五年歲月彈指可若,卻不曾見到帝王如何,故而,也就安下心來,但是這短短十多天,滿城風雨的傳言鋪天蓋地而至,此刻皇上又不早朝,竟讓他落下去五年的心,再次懸起來,那感觸與憂心,竟比當年能為沉重……
悠悠大殿,金碧輝煌,但寥寥三人,卻顯得分外顧忌淒涼。韓太宗攏了攏袖袍,望著殿中怪異的二人,滿身顫冷的上前,嗬著霧氣,笑道:“兩位大人,這是怎麼了?皇上宣召,可不能耽誤了時辰啊”,說著,望了一眼那空了一年的金燦燦的紫玉九龍椅,唇邊帶著一抹別有深意的笑,搖了搖,大步走出了‘金鑾殿’。
有道是,君心莫測,該裝傻充愣的時候,你千萬別自作聰明,也因前人之言,故官場之上,才有中庸之道……
半個時辰後,檀香嫋嫋的南宮‘禦書房’中,三位朝廷重臣麵色各異的跪拜在尚書殿的大門之外,在看到自己眼前的大門緩緩開啟,一縷幽靜的茉莉清香緩緩縈繞鼻息之時,都怔了一下,隨後齊聲叩拜道:“臣,張俊才、付博、韓嚴,參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諸位愛卿平身……”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渾厚有力,更是沉穩震懾。
三人同時一驚,隨即簌簌的起身,都若有所思的望向尚書殿內,隻見帝王身著明黃九龍纏繞的長袍,袖口繡著金絲蒼鷹,菱角分明的俊容愈發英氣,而那雙漠然深沉的眼神,也更為睿智深邃。短短一載,眼前的男子已經蛻變得如此威嚴震懾,深沉老練……
然,就在三人暗自心驚之餘,一旁坐在雪白裘毯之上,一身月牙色長裙,雲鬢如霧,肌膚甚雪,別具千嬌百媚的女子引得他們的注意,那女子纖細如水蔥的素手執研,正在為帝王點朱砂,嬌小的身體看似有些淡薄柔弱,但那一雙銳利如刀刃的眼神卻那樣的堅毅冷清,與那張絕色容顏竟絲毫不相符。
這個女子……付大人在看到那女子的麵容及眼神時,幾乎沒有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好在一旁的韓嚴眼疾手快,將他扶住,否則以他這把老骨頭,必然是要摔得粉身碎骨,直接鞠躬盡瘁了。
龍燁抬首,麵帶淡笑的望著眼前三人,也不問付博為何如此激動,隻沉聲道:“來人,給三位愛卿賜坐”
“臣等,謝皇上恩典”三人齊聲謝恩,隨後,各自坐下,神色也是各不相同。畢竟,他們第一次見到皇上的‘禦書房’中,竟有禦前侍女以外的女人。
再者,這十多日來,邊塞傳聞已是天下盡知,故而,身為局外人的韓嚴不禁有多了幾分對小小的好奇,她究竟該是怎樣的一個女子,畢竟擁有如此姿色容貌與纖弱身形的,不該是一個傳聞中能與皇上經曆幾番生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