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滿心歡喜,早已將平日的瑣碎拋卻到九霄雲外,她抬手輕撫雲鬢,笑道:“半個時辰前,黑衣探衛背著赤金旗駕馬回宮,頭馬彙報說,皇上已經出了懷陽城,因為大雪延誤,可能會晚些,但最多不會遲過戌時”

雯淑妃心下也歡喜,但是麵容上卻隻露出幾許釋懷,走到一旁坐下,將手中的暖爐遞給一旁的宮女,輕道:“平安就好,回宮的時辰不在乎早晚。”

“妹妹說的極是”皇後一身的紅鸞袍,站在爐火前取暖,那一身明黃裘襖映得她嬌容嫵媚,高貴典莊,戴著金護甲的手指閃爍著銳利的光芒,梢後,她又緩緩笑道:“聽說,那個女人與皇上一起回宮了,這一次,本宮道要見識見識,她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皇後的話語帶著胸有成足,眼底更是充滿不屑的輕蔑神色,這幾日,她已經聽夠了那些不堪入耳的傳聞,早已下定決心,隻要那女人一進宮,她就要讓父親給她個灰頭土臉。

“說到她,臣妾也頗為好奇呢”雯淑妃聽到皇後提及那個女人,心口的歡喜頓時又被大石壓住了。她,怎麼忘了,皇上不是一個回來嗬……

雪紛紛落下,在地麵上留下一層層厚厚的潔白,懷陽城敞開的古色銅獅巨門,緩緩開啟,行人絡繹匆匆,不多時,一輛並不起眼的馬車緩緩駛過,在無數腳印上劃過兩條碾壓的軸印。馬車上,黑色綢錦遮掩,那繡著栩栩如生的銀色雄鷹,展翅翱翔,銳利如犀的鷹眼在車簾微微晃動時閃耀威嚴震懾的光芒。

馬車內,高懸的夜明珠光澤已經漸失,紫金香爐中檀香嫋嫋,手捧著一隻精巧青花瓷暖手爐的小小已經換上了女裝,月白色長裙襯托肌膚如玉,如墨的青絲挽成簡單的簪髻,月牙形狀的金釵穿插在雲鬢上,竟使得原本英氣逼人的她,有著別樣的嫵媚嬌柔。纖細的素手輕撩開黑色錦簾,抬眸遠遠一眺,四周盡是蒼茫一片,隻有陸續跋涉的行人,與官家子弟富貴千金的華麗頂轎。

她身旁,身著黑色戎錦的龍燁懶散卻也十分受用的環著她纖細柔軟的腰身,在看到小小欣賞外麵的風景,竟有些吃味的收緊了腰身,將下鄂抵在她的肩頭上,望著簾外蕭蕭落雪,雙眸漆黑,溫柔的在她耳邊問道:“怎麼了,跟朕回宮不開心麼?”,今日,她醒得格外的早,但卻自起身後就沒有露出過笑顏,無論他如何取悅,她都淡漠如初,無動於衷。

小小淡漠一笑,身子軟軟的倚靠在龍燁的懷中,鬆開手,眼神清透如雪,微微歎息一聲,嗬出了幾許霧氣,徐徐的道:“一個時辰前,宮中傳來消息說,三公六卿都已經守在金鑾大殿外恭候聖駕了,想來這次進宮,我要麵對的,已經不再是一個後宮,而是滿朝文武和天下百姓……”,事隔六年,重回故地,小小不禁覺得物是人非,也許……連物也非了。

“小小怕了麼?”龍燁自昨天從她口中得知了真實姓名後,便如同上癮了一般,在她耳邊喚到個不停,就似撿到了寶貝一樣。修長的手指牽起她的纖細如水蔥般的手,執遞到唇邊輕吻,竟絲毫不在意的道:“別怕,有朕呢……”

小小輕笑起來,剛才那沉積在心底的幽暗竟當真煙消雲散了,她微轉首望著懷抱自己的男人,閉眸,與他肌膚磨蹭。是啊,還有他呢,他現在已經不再是六年前那個青澀的少年天子,更不是十二歲在戰場上即使無措也要咬牙證明自己可以擔當帝王之銜的晦澀、有名無實的君王了。

太祖建立大業,開創大運王朝,耗盡一生打下江山,但是曆經數百年風雨吹送,卻沒有任何一任帝王可以收複所有諸侯,做到真正掃蕩六合,天下歸一。

但是他做到了,此時的凱旋,已不如六年前他捷報歸來,卻還是不得不在李忠與其餘黨的壓迫下,承了三公六卿的上書,迎娶九歲的她進入宮門的少年天子。且,當年的君臣博弈,以皇宮這諾大而輝煌的地方做為棋盤,最終的勝者,是他。

龍燁緊抱著懷中的女子,沉醉的閉上了雙眸,六年的歲月,經曆了多少風吹雨打,承載命運的跌宕起伏,原本他痛恨命運的不公,讓他在得到了至高無上王權的同時,失去的卻多得無法計算,可是現在,懷中的溫暖卻讓他感激曾經的一切,甚至,感激那個,他在心頭一直痛恨的父皇和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