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避開眾人,提著長裙輕步繞過幾處曲意欄杆走廊,待到竹叢深處時,方才看到雯充容那孤寂蕭索的身影,停下腳步,微風來卷,灑下一陣落紅,片片砸落在她的大紅外袍上,滾落在她華貴簌簌晃動的流蘇垂墜鳳頭含珠鞋旁。
抬手,接住幾片嫣紅的殘瓣,小小輕歎息了一聲,心頭莫名的就升起了幾分惆悵,捏裙委身,輕捋起滿地成積的花瓣,走到小池邊,一齊灑落湖中,驚得金魚閃躲奔逃。
“娘娘好雅興,作何將這花瓣落入水中?”雯充容發覺了小小,起初一怔,隻見她站在蕭蕭飄落的海棠花下,一身百蝶穿花的錦袍分外招惹人眼,於是提裙步下石階,卻不想又見小小將這些殘花灑入湖中。
小小淺笑,精致小巧的麵容若如脂粉凝畫,眉眼若星,秀眉似柳,她抬手將最後幾片花瓣灑落湖中,笑道:“我曾聽說過一個故事,故事中有一個少年便是將花瓣全都灑落水中,後來有一個妙齡女子前來,讓他莫灑,因為如此會髒了這些花瓣。”
雯充容怔了一下,沉思片刻,才又問道:“臣妾愚頓,敢問娘娘,那位妙齡女子為何有此一說?”
小小歎息,轉眸望向雯充容,和煦的陽光下,隻見她身著素潔抹胸長裙,外罩月牙色長衫,腰配一條繡著蘭花的汗襟與一隻荷包香囊,身材纖弱,唇色薄紅,肌膚微白,略帶了些血色,整體看來隻覺怯弱無力,如弱柳拂風。
難怪龍燁在賜字之時,為其填了‘柳’字。抿唇,小小收回眸光,望向水中悠悠飄蕩的花瓣,輕道:“因為那女子是個極為孤傲之人,她自許‘質本潔來還潔去’,寧願這些芳華沁香歸埋於塵土,隨土而化,也不願意成為溝渠中的殘汙,漸漸腐朽”
頓住,雯充容整個愣住,自知小小必然是話中有話,但卻一時間怔得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呆呆的望著湖水中那在陽光下閃爍的嫣紅,心口窒痛,口中輕呢道:“好傻的女子,想來,她必然也是一個無人疼愛的癡兒”
“若是她能知道‘心高人愈妒,過潔世同嫌’的道理,或許她就不會如此了”小小看著湖水中,雯充容那漸漸失神的素容,漫不經心的道,隨後輕歎息一聲,笑道:“明明凡心未了,卻自許清高,如何能有好結果?所謂‘一念不生,萬緣俱寂’,若她當真清高,如此也就罷了,但是偏偏又是‘欲潔何曾潔,雲空未必空’……”
雯充容麵色震愕,似被五雷轟頂,她不敢置信的望著小小那天真無暇的麵容,隻覺得心裏發顫,一時不能言語,隻怔怔的站在原地,素手緊緊的揪著手帕,唇上血色褪盡。
小小瞥了一眼雯充容,知道她內心震撼,也不再多說什麼,隻淺笑著仰首望天,隨後轉身輕道:“時辰不早了,該回宮了”,說著,提裙步下石階,帶掉小娃兒的俏皮,向那嘈雜的人群中走去……
正午,陽光暖融融,小小隨便找了理由辭了眾人,便坐車輦回了‘憐毓宮’。
“娘娘回來了”車輦一聽落在大殿門口,韶華就似十萬火急一般的迎了出來,麵色有些不自然,神情急燥,十幾層石階跑下來,竟有些氣喘籲籲。
小小下了車輦,一見韶華神色不對,眸光立即眯起,忙問道:“出了什麼事?”
韶華迎上前攙扶小小,咽了咽口水,壓低聲音道:“李淑妃來了……”
小小心頭一凜,隨即提裙步上石階,還未入殿,就見殿外多了兩個陌生的宮女,那兩名宮女一見小小回宮,竟也不行禮,而隻轉身匆匆進殿向李淑妃稟報。
“娘娘”韶華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可見是被李淑妃嚇得不輕,小小望著那兩名氣焰囂張的宮女,眼底升起一抹冷凝,隨即喝道:“來人,將那兩個目無尊婢的宮女拉出來重杖二十”
周遭的禦林軍守衛一聽,立刻持著紅纓長矛匆匆走進大殿,不多時,隻聞大殿內一聲高聲嬌叱:“狗奴才,你們反了,想做什麼?都給本宮滾出去……”
小小冷笑,慢慢的跺步走進大殿,隻見李淑妃身著淺紫長裙,外罩金絲繡牡丹薄紗,發挽朝簪花髻,金釵垂墜,伶仃作響,鬢邊繞著翡翠珠花,額心垂著一顆碧綠寶石,乍然一看,美貌似畫,傲然如鳳,尊貴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