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望著碗中的肉片,心頭突然翻滾著一股想吐的感覺,不是因為這片肉不夠美味,而是因為桌案上擺著的那隻閉著眼睛,全身烤得油澤香嫩的乳豬。

“毓兒謝太後抬愛”小小小臉上的笑意依舊,但是秀眉卻愁苦的糾結起來,她閉起眼睛將那塊肉放進口中,咀嚼了幾下便咽了下去,但一睜開眼,卻發現自己麵前的白玉瓷碗裏的菜竟已堆得似山一般的高。

這一次小小承受不住了,她平時可都是人人稱頌的素食者,現在讓她開這麼大的葷腥,她一時間隻想吐。

靈透的大眼瞥了瞥坐在自己的對麵的少年天子,隻見龍燁依舊麵無表情,雖然長得俊美非凡,但是下鄂緊繃,給人一種淡漠疏離的感覺,他徑自吃著菜,就似她與太後根本不存在一般。

似乎是察覺到了小小的視線,龍燁挾菜的筷子頓了一下,但卻連看都沒看小小一眼,再次自顧著吃起來。

果然是木頭,小小暗想,再瞥了一眼似乎並無食欲的太後,忙問道:“太後看似食欲不振”

太後先是一怔,隨後放下筷子淡笑,歎息一聲,道:“哀家總覺腹內膨脹,毫無食欲,這段日子太醫也都沒閑著,但卻都束手無策,唉,人老了……”

“腹內膨脹?”小小輕呢,隨後看了看這一桌菜色,幾乎都為油膩肉食,連絲毫清淡的都沒有,於是忙對太後道:“太後腹漲是因為山珍海味吃得太多,清淡的太少,腹漲是因鼓氣,要散需食黃豆,飲食清淡而能養胃,重口欲則傷脾髒。”

小小本來幾隻想講講養生之道,但這一番說法,卻將殿內的伺候的宮女太監全都怔住了,甚至於一直沉默的龍燁都放下了筷子望著她,眼中隱匿著疑惑。

看著這麼多人都望著她,小小立刻禁聲,隨即望了望周遭眾人與有些奇怪疑惑的太後,黑白分明大眼微轉,隨後純真的掩唇笑起來,道:“其實毓兒也不懂,隻是前段時間姨娘病了,相父找了很多郎中都不管用,直待有一日來了一個江湖郎中,他是這麼說的,後來姨娘久病無醫,沒法子也就照做了,不想幾日便好了”

“哦,是這樣”太後擰起眉宇,似乎覺得有些意思,她忙問道:“你姨娘也跟哀家一樣?”

小小點首,笑道:“是啊,姨娘頗得父親寵愛,又是一品誥命,自然是養尊處優,不過現在都吃些清淡的,因為那郎中說,早晚淡素,是為養生,還有什麼菊花沏茶,能去熱火,枸杞溫酒,能明目養神……”

“居然有這等奇事”太後沉默了,雖是半信半疑,但卻立刻讓身側的宮女記錄下來,打算試上一試,隨後又宣了旨,讓眾人將這桌菜肴撤下,換上了清淡極素的。

膳畢,小小便親自請命與太後到宮外豔陽處吹吹風,走動走動,是為調節排悶。太後雖然說這法子聞所未聞,但是卻因沉病太久,也的確煩悶,再加上小小全身的活絡與單純另她喜悅,於是也不推辭,三人便走到葉清湖畔賞景了,直到夜幕黃昏才送太後駕起鳳鸞回宮。

這整個半日,小小與太後算是相處其樂融融,但惟獨那俊容冷麵的少年天子一語不言,隻跟著他們。

黃昏漸靜,暖日轉涼。

晚膳時,小小依舊坐了上午進宮的喜轎,帶著太後賞賜的一些把玩物件與奇花異草回到了東六宮首位的‘憐毓宮’。

轎方落,守在殿外等候的一名禦賜殿前太監與六名‘乾清四所’調配來的宮女便匆匆提著袍子裙襦步下石階趕來接駕,在轎前低首匍匐叩拜,呼了皇妃娘娘千歲,請了金安才起身。

小小從轎內走出,攙扶的依舊是李公公,黃昏正當時,一片紅霞斜照著‘憐毓宮’三字鎦金的大字上,一片金光籠罩,華貴朦朧。

“娘娘今日勞乏了,還望早些休寢”李公公將小小送上石階,便在殿前停下腳步,低聲囑咐了一些話。

小小拂了一下從‘坤寧宮’回來時,太後賞賜的一件鵑紅繡牡丹的鬥篷,靦腆的笑道:“公公辛苦了,請公公回去時順便問相父萬安,就說我在這裏會自己小心,也會敬讓姐姐”,說著,輕取下了自己手腕上的一串瑪瑙紅騾珠遞到李公公麵前,又道:“感激公公一路指引,太後賞賜的那些物件,公公若是喜歡,也挑幾樣吧”

李公公望著小小手中的那串鮮紅得刺眼的串珠,眉宇擰了一下,似萬萬沒有想到這九歲的小娃娃竟然也懂這世俗人情,伸手接過之時,望了一眼小小,而小小則是依舊笑得單純天真,一雙如星似月的眸中婉若一池清透得不含半點雜質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