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兒,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宮裏、府裏兩頭跑,你現在是有身孕的人,萬一有個閃失,孩子怎麼辦,我怎麼辦?你有沒有為我們父子兩個人想過?”自從穆沙修賀知道連翹懷孕後就患上了神經衰弱,整天神經兮兮窮緊張。不許做這個,不許做那個,連走兩步都被認為是在自殘,就差沒把她綁在床上了。
連翹簡直快被他逼瘋了,翻了翻白眼,她歎氣:“別一口一個父子倆好不好,也有可能是女兒的。”這個人極度的重男輕女,無可救藥。
“好好好,女兒我也喜歡,你生的我都愛,隻要你乖乖地呆在府裏,躺在床上,叫我做什麼都行。”他妥協,隻求她別拿自己的肚子尋開心。
“可是父皇的身子越來越差,恐怕就這幾天了。”連翹蹙著眉,看四下無人悄悄道出實情。
穆沙修賀也麵色凝重起來,微一點頭道:“好吧,既是如此,你隻管盡孝就行了,別讓自己累著。”
“賀——”她看著他,欲言又止。
他擺擺手,知道她想說什麼,咬了咬牙悶聲道:“父皇的事我心裏有底,很多事都在進行中,你不必操心,我會好好處理。”皇帝駕崩,新皇登基,想必會引起新一輪的朝堂紛爭,他是太子,名正言順繼承帝位的人。可是仍不能排除虎視眈眈覬覦皇位的亂臣賊子,誰有野心,誰有企圖,都會在這一新舊交替之中跳脫出來。
穆沙修賀並不怕這一刻的來臨,恰恰相反,他正手握劍柄蓄勢待發地等在那兒呢!這一刻雖然凶險,一旦擺平就為他日後的帝位掃清了道路。所以,他在等,等誰先忍不住。
大殿之中,皇帝的喘息之聲越來越濁重,痰液在喉間隨著一呼一吸被氣管吞吐著,逐漸奪走他的空氣。
連翹坐在床邊已經無能為力,隻能指揮著小宮女用食指裹著布巾在他的口腔及深喉處刮著痰液。皇帝現在的狀況已經藥石無靈了,他這個樣子不是心髒衰竭而死就是被痰堵住氣管窒息而死。即便有現代的先進儀器輔助,也隻是拖延時間而已。
等死是這個榮極一生,權傾一世的男人如今唯一可做的事情。從這個角度來說,生命的過程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無論榮華富貴亦或卑微低賤,都離不開生老病死的過程。
殿外跪了滿朝文武,殿內跪著皇親國戚。大家都在等,等著某一時刻的到來。
此時老皇帝忽然慢慢地睜開眼,看了眼床前的連翹,又將目光調向自己最心愛也最得意的兒子——穆沙修賀,神色間一片清明。連翹知道,那是回光返照,他的時間不多了。
“賀兒……”
“父皇!”穆沙修賀伸手握住皇帝的一隻手,眼底有著傷痛。
皇帝笑了,笑得很滿足,輕聲道:“格薩交給你,朕就放心了。”
“父皇,兒臣定不負父皇的托付與期望。”這個時候再多的傷心與不舍都是多餘。在帝王麵前他已不單單隻是充當一個兒子的角色而已,他是兒,也是臣,更是帝,格薩未來的新帝!流露出悲痛隻會顯得懦弱,他要做的是讓自己的父親放心,放心地交接,放心地離去,死而無憾便是盡孝了。
“好……不愧是朕的兒子!”老皇帝最後一聲忽然提高了聲音,而後因回光返照而顯得有些清醒的眼神漸漸渾濁起來,最終變得黯淡無光,眼睛慢慢閉上。
“父皇?!”穆沙修賀蹙眉,緊緊瞪著麵前似沉睡了的皇帝。
連翹伸出手探他鼻息,然後切脈,最後黯然地搖搖頭,眼角悄然落下兩點晶瑩。
“皇上——”殿內殿外所有的人一起匍匐於地,高聲呼喊,聲聲泣淚。
片刻後,穆沙修賀慢慢起身,回首,犀利的目光掃向眾人,腰杆挺得筆直,大聲哀泣:“皇上——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