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是一間女同性戀酒吧,每周六的晚上,吃完店裏最後一塊蛋糕,我就回去換上新買那件忍香的藍色聚攏型內衣,套上紅色的繃帶裙,化好妝,取下頸上Frank送我的牙雕,去那裏通宵的玩。我喜歡這裏,自由自在,自從我在店裏發狂數次後,除了老師傅和Carl,其他的人都把我當神經病,背著我小聲的說話,我盯著他們看,直到他們嚇得跑開,Carl叫我上早班,我知道原因,早上的客人少,隻需要有一個人坐在店裏,他想讓我一個人安靜的待著,不被別人打擾,但是他不知道,每當我打開店門,扭亮點燈,就想起Frank出現的那個淩晨,“Carl,很感謝你,你知道我過得不易,跟著你五年了,隻是最近添了不少麻煩。”“孩子啊,誰都有不如意的事,你要好好的過,千萬不能鑽牛角尖了,哥哥別的不敢保證,但能向你承諾一日三餐和閣樓裏足夠的租金,店裏的蛋糕你隨便吃,甜食對培養愉快的心情是有好處的,加油,Daisy,有什麼話都可以跟哥哥說。”我沒有聯係過Mandy和Ada,我沒臉見她們,隻是照常的回複短信,說我一切都好。舞池裏的妖精們像一條條沒了骨頭的蛇,在幻色燈光裏扭動,那一個個紅色的,黃色的,綠色的,藍色的燈孔射出的光線是隱形的印章,照在她們身上一小片皮膚,蓋了這樣印記的人都隻能有一半的自由,獨自一人或僅存在於同類群體中的自由,這種自由孤獨又蒼白,所以尤其的熱烈奔放,一有的機會,女人們相互拉下背部的鎖鏈,扒了假裝規整的皮囊,任魂魄零散的爆炸。我曾在這裏通宵喝酒,白晝來臨時,這裏一個人也沒有,隻有滿地的啤酒瓶,花生殼和煙屁股,地板上到處是女人深淺不一的長發,風一吹,它們開始飄,打著轉兒的聚在一起。在醉極的昏睡之外的時間,我通常隻是閉著眼放空自己,清晨來打掃衛生的阿姨從來不管我是否醒來,徑直開了房頂的環形大光管,我不惱她,喜歡這種感覺,被驚醒的瞬間,潛意識裏總以為是Rod故意戲弄我。她拿著巨大的老式吸塵器,笨重的主機和吸頭發出如鼾聲的粗魯聲音,一前一後的拉伸,晃神裏我把那誤以為是******片裏男性的******媽的,真惡心。”我忍不住側向沙發的一邊幹嘔,昨晚喝的酒太混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就倒在這裏睡著了,小妹拿著一杯水走過來,“Daisy,你又在這裏睡了,呶,漱漱口吧。”“這裏成我半個家了。”當初在這裏見到小妹的時候,還以為她跟我一樣,後來才知道是小妹的男人開了這家店,交給她經營,她倒是不在意也放得開,跟小姐妹兒們樂得很,高興起來就包了一小時裏的酒,用她的話來說就是,不花男人的錢花誰的錢啊,得勁得花才泄的了氣,那圓葫蘆光頭也隻不過是她這段時間的依傍。有時候我挺羨慕她的,一直知道自己要什麼不要什麼,而我,還在現實裏偽裝自己,仍舊不肯邁出那一步,“你在這裏呆著我還是放心的,沒那些個臭男人會占你便宜,姐妹照顧的周到,睡得也踏實。”我不說話,咬著杯沿,“還在想Frank?”小妹躺在旁邊,腳向上翹在沙發背上,手腕的鐲子相互碰撞,短裙掀起寬寬的邊,“特別的想,但想有什麼用,人是回不來了。”我鼻一酸,就快說不出話來,煙盒裏抽出一根煙,眼淚就沁滿在眼眶裏,慌忙地找火機,“不要太委屈自己了,我知道你難過的很,好多事情我不怕提起,也敢大膽的問你,日子是要挑明了過的,藏在心裏最傷人。”我卷起衣角,壓著眼睛,“不,小妹,我回不去了,那些不是一場失戀,一段風流史,一次出軌,我本殘缺,現又殘廢,青春不像個樣子。”
Carl對說橙子奶奶想見見我,希望我去看看她。那天我對著鏡子梳頭發,狂舞幹燥的頭發照慣例紮一個緊緊的小髻,被牢牢地固定在腦後,水池邊散落一層的頭發,看得我心慌,才覺得自己臉色晦暗,沒了少女的細嫩神采,鏡子邊的小木盒裏是Frank買給我的化妝品,我沒有用過,也不敢碰,那些小罐子裏的人造物質,隻要一開封便開始了腐壞,變得汙濁不堪,一天天的走向期限的盡頭,一切原封不動,還是他留下來的樣子。天沒亮我就下樓,走了三個多小時的路到Carl家,行至一半的時候,要爬一個很抖的坡,往上攀時,小腿肚抽筋的厲害,聲音卡在喉嚨裏,喊不出來,咬著牙忍住酸脹的疼,使勁的往前跳,我就這樣,成了一隻孤獨的兔子在,無人的早晨,獨自蹦跳。奶奶在裏屋睡覺,還沒醒,Joy做好一大碗的魚湯麵線等我,旁邊還放了五碟小菜,那些幹淨的小缽一字排開,捏的粗糙厚實,乘著尋常人家醃製的小菜,光看著就泛口水,一時間想起Nancy泡的酸豆角,那是一輩子都記得的美味。我什麼都沒說,拿起筷子,吃個幹幹淨淨,她坐在我對麵捏餃子,似乎又胖了些,從前她吃素,跑步,而今麵對衰老,那些年輕時的堅持,乃至信仰也不得不慢慢放棄了吧,“好好,這樣吃就對了,你這孩子也沒人照顧,瘦的沒樣了,要是給你媽媽看到了,不知道該多心疼,人呐,身體最重要,病痛來的時候,什麼事都要放一邊。”Carl忙對Joy使了個眼色,不讓她再說下去,“不好意思,今天來看奶奶,還讓你們這麼麻煩。”我低著頭吃,碗裏熱氣蒸在臉上,尤其的暖和,好久沒吃過這麼溫暖的東西,心髒附近的肌肉開始習慣性的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