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容知義演戲的確高段,即使明知他是怎樣的人,可是看著他溫柔含笑的眼瞳,情不自禁的便要相信他。容萱垂了睫,一眼看到他袍角垂下的兩個小小花球,很像小孩兒衣裳的裝飾,微訝抬頭,這才發現容知義穿的衣衫,甚至發上金冠,一帶一扣,都是色彩豔麗花哨,不是他素日儒雅素淡的裝扮,顯然是臨來之前特意換的。就連對著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兒,都不忘投其所好,有意無意間討她歡心……真不知該說他工於心計還是浮筆浪墨了……
容萱反而沉住了氣,甜甜道:“我曉得大哥哥最疼我了,隻是這些日子一直沒見,難免生疏些。”
容知義總覺她話中有話,隔了一會兒,才輕咳道:“也怪我,妹妹病的這些日子來的少了。”
容萱認真道:“沒關係的,大哥哥就是來了,我病著也不知道,記不得大哥哥的情份,那豈不是白來了?”
容知義又是一窒,總覺得自進了門,她句句都是話裏有話,可是看她小臉蒼白,眼神純稚,又覺得自己是想多了。便含笑道:“妹妹沒事,我就放心了。妹妹這才剛醒,還是要多休息,我也不在這兒多待了,改天再來看你。”
容萱也不留他:“大哥哥慢走。”
容知義嗯了一聲,站起身來,走到她麵前,彎腰看著她,一直到容萱抬起頭,才對她一笑,眸光流轉,俱是光彩。她微微挑眉,他便行若無事的直起了身。容萱側頭瞧他自打了簾子出去,聽著他溫柔聲音一句句問著丫頭,吃穿坐臥處處都問到,又細細叮囑了許多,這才走了。
若真是小孩子家同他鬧脾氣,聽他這般有心,這般關懷,哪裏還生的起氣來。容知義為人,著實是麵麵俱到……沒來由的,容萱忽然心頭一凜,想起了容芙的那句話:“……擋了人家的路,活該他們死無全屍!”
擋了人家的路?究竟擋了誰的路?她想起父親被貶時,伯父卻獲封忠勇侯,而祖父亡故的同時,伯父家又得了一封旨意,“……忠勇侯德隆望尊,大義滅親,實朝廷之砥柱,國家之幹城也,茲特賜蔭功襲安羲王封。其嫡長子驍勇善戰,甚肖乃父,賜封侯爵,誥承忠,嫡長女溫和宛順,蘭心蕙性,賜封郡主……”
聖旨滿紙嘉勉,不但賜襲封,且連帶封了大伯家的一子一女,容知義和容蓮,聖眷之隆,可說無以複加……
同樣是安羲王的兒子,待遇竟是判若雲泥。容萱拚命張大眼睛,答案其實早在心裏,樁樁件件俱是分明,偏生不敢,也不願去相信,不願相信嫡親的伯父竟是這種人……身體像一張拉滿的弓,繃了許久許久,忽然一下子鬆懈下來……不管即將來到的是什麼,不管要麵對怎樣的敵人……她是安羲王的孫女,容正華的女兒,將門之後!她絕不會輸!絕不會輸給這種人!
容萱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醒來這短短一日,竟是心力交瘁,迷迷糊糊的便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