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幽蘭登基的第二天便昭告天下冊封北曜國公主雲聆歌為皇後,而冊封大典卻因皇後重病一直拖延至今。
天下人不曉得內裏的緣由,大多在茶餘飯後閑談時問上一句,皇帝年輕,何必非要冊封一個病秧子做皇後?當然他們不懂,不代表皇帝身邊的人也不懂。
比如說樓幽然,又比如說白桑。
新皇帝在等著一個永遠都沒可能的人,他犯了倔勁兒,一連著五年都轉不過彎來。
五年前聆歌的那一躍,其實早就已經結束了一切。隻是樓幽蘭始終不肯相信聆歌已死,認為她不過是躲起來不肯見自己罷了。
樓幽然曾經也想過勸慰他,告訴他十七哥看開些,人死不能複生,您這麼著的折磨著自己也沒用,從那樣萬丈的懸崖上跳下去,估計連點骨頭渣子都剩不下了。
好在聆歌也不孤單,有容淵陪著她,黃泉路也能有個伴。隻是一提到這個,樓幽然就更加的膽寒,你說誰陪她去死不成,怎麼偏偏就是容淵呢?
回生穀那麼老遠的地方,他偏巧在那一瞬間趕到,二話都沒留下,跟著聆歌就跳了崖子。
樓幽蘭雖然麵上不說什麼,可他鳳目中的瘋狂早就泄露了他的情緒,他巴不得同聆歌一起死的那個人是他,他也的確這樣做了。
聆歌出事後,他日夜兼程的趕到那處懸崖所在的地方,命百餘人日夜不停地搜索,可一連半月連個人影都沒找到,無論是聆歌的,還是容淵的。最後白桑沒了辦法,隻能告訴他聆歌有可能被懸崖下的水流衝走,不知漂到了哪裏,這麼沒日沒夜的搜索,實在不是個法子。
樓幽蘭當時沒什麼波動,隻是點了點頭,站在懸崖邊上想著聆歌當時會是怎樣的心情呢?她一定無比的絕望,就像自己現在這個樣子。腳尖剛剛一動,身後的樓幽然猛地撲了過來,拚死的抱住樓幽蘭的大腿,哭著喊著讓他冷靜些。若是他今兒打這跳下去,樓幽然也不用活了,一同和他下去,閻王殿裏他們還能湊桌牌局。
樓幽然的以死相逼,苦口婆心說著他若死了,就沒人能為聆歌報仇,她死的冤枉,十七哥怎麼忍心讓她含恨而終?樓幽蘭怔了半晌,一雙鳳目總算恢複了平靜,是啊,他若是隨著去了,誰來為聆歌報仇?他既便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更何況他潛意識裏總認為聆歌並沒有死,老天爺不會這樣子待他,他得留著條命去找她,哪怕要找一輩子呢。
“皇上!皇上!”
樓幽蘭從折子上將視線移開,冷厲的看向來人,白桑從殿外飛奔而至,顧不得君王的禮儀,眉目間均是激動的神色。
他手裏拿著一封信劄,顫抖的看著樓幽蘭不停地喘著粗氣:“皇、皇上,有皇後娘娘的消息了!”
七年後——
我叫樓玄寧,今年十二歲,現在的身份是東宮太子,日子過得還算順遂。
聽宮裏的老人說過,我們這一輩的孩子少,恩怨情仇也就少,皇帝早早的將他封為太子,就是斷了旁人的念想。
皇帝偏愛他與他的胞妹,幾乎是沒有任何原則。
他這前十二年,大體分為三個階段,五歲前一直是在錦繡山上度過的。那時他不曉得自己的身份,以為就和山中的弟子一樣,不知是打哪出來的野孩子。
那時他和胞妹樓鳳羽還小,許多事情都是零散記憶,現在想想也隻記得山中歲月幽靜,飯菜卻極是難吃。
五歲那年,錦繡山上來了一夥人,各個衣著華貴,氣度不凡,為首的男子身穿玄色暗紋錦服,腰間配著一塊羊脂白玉,上麵雕龍刻鳳,在陽光下活靈活現,精美繁複無比。
那名男子起初沒有什麼表情,甚至有些陰冷,他和鳳羽都很害怕,畏縮在師父的身後,偷偷的看著他。然後慢慢的,他發現那名玄色錦衣男子竟然紅了眼眶,向著自己招了招手。
他猶豫不決,師父卻將他推了過去,他沒法子,隻能被動的站在男子眼前。可那名男子又不說話了,就這麼低頭的看著自己,過了很久,他才慢慢地抬手撫上自己的臉頰:“你和你娘親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