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漂泊了這麼多年一直未曾回家,你們都還好嗎?我好想問問,我並非冷血,隻是你們不懂,不了解,我也懶得解釋。是否真的到了該回家的時候?有些事情,你永遠都是逃避不了的,我逃離了這麼多年,是時候該麵對了,這些年,我也漸漸明白這個道理。踏上回鄉的列車,我的心裏該是害怕的,我不知道我害怕著什麼,我也不知道見到親人後該說些什麼,該如何麵對他們的疑問,這麼多年的辛酸苦辣,該從何說起?或許,我該做些什麼?帶著一腦袋的問題,我回家了。姑姑是第一個出來接我的,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隻有姑姑。姑姑穿著一套米灰色的衣服,看上去幹淨清爽,看到姑姑我就忍不住眼淚開始往外流,五味雜陳,百感交集……我好愧疚,這麼多年我都未在她身邊,當年我走的時候,姑姑是多年輕,如今看著這個蒼老的婦人,我心中隱隱作痛。姑姑有一雙大眼睛,雙眼皮,隻是如今增添了太多的魚尾紋,讓那雙可以看盡心裏的眼睛失去了光澤。“院子裏的那棵梧桐樹應當長的很壯了吧”我心中很是掛念那棵梧桐樹。“額……”姑姑支支吾吾半天沒說話。我心中已是猜到八九分了,估計是見不到了,就如同爺爺一樣,見不到了,這一生,就再也不見了,我突然好想哭,壓抑的感覺湧上心頭,我甚至想扭頭就走,再也不回來。可是年齡已經不允許我再這麼任性了。走到家門口,很多東西都變了,見不到我那可愛的爺爺,我的梧桐樹,我的老房子,那些承載著我回憶的痕跡,都一一沉默在風裏……眼前是一幢兩層的小洋樓,看上去還是蠻新的,估摸著也就這幾年才建好的吧。姑姑說:現在的房子地基比老房子地基大,所以才砍了那棵梧桐樹。才聊了一會,姑父回來了,姑父帶著個瓜皮帽,白色條紋的襯衫,黑色的西褲,但是依然掩蓋不住歲月在臉上刻下的痕跡。見我,很是驚訝,可能他們以為我再也不會回來了吧,否則怎麼會有如此驚訝的表情。姑父把頭向屋子裏探了探,似疑問的說:“你一個人回來的?家輝和糖糖呢?”我微微笑,喝了一口茶,姑姑說這茶是今年新上的,可惜我全都不懂。姑姑見我沒說話,忙打著圓場:“你看你,孩子剛回來你就問這問那的,你讓孩子歇歇不成嗎?”“我這不是關心嘛。”姑父嘟囔著。姑父變了好多,也蒼老了好多,臉上多了少許的皺紋,皮膚暗黃,一點光澤都沒有。時間都在我們臉上刻下了深深淺淺的記憶,讓我們不忘來時的路。記得我剛出門那會兒,他拿著笤帚站在門口衝我嚷嚷“你走,你走了再也不要回來。”一副要將我生吞活剝了一般,可是我還是那麼倔強的頭也不回的走了,一走便是七年。現在想來,還是傷了他老人家的心吧。想到這裏,我心裏又揪了一下。“沒事的,姑姑,我和家輝離婚了。”我很平淡的說出這句話,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事情久了,就都放下了,沒有什麼放不下的,隻是痛未到深處罷了……他們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的不相信,是的呀,換成我,我也不相信,當年,我為了這個男人,背井離鄉,甚至可以說背棄了我所有的親人,然後我用四年的時間證明我是錯的,他們是明智的,他們在七年之前就已經看出來了結果,隻是固執如我,不撞南牆不回頭,這一次,我撞的頭破血流。“三年前我們就離婚了,我一個人帶著糖糖。”“那你怎麼不把糖糖帶回來?”姑父還是一臉關心的樣子,讓我心頭一暖。“糖糖在寄宿學校。”“這麼小就上寄宿學校啊,可苦了這孩子了。”我淺嚐了一口茶,抱歉的笑了笑。我心裏知道我對不起糖糖,但一點都不能掩蓋我愛他,就像所有的父母愛自己的孩子一樣,我也愛糖糖,隻是我不能給他所有的父愛母愛,因為我自己本身也是個受害者,我是這樣認為。對於誰,這一切都是不公平,因為大人的一時衝動,然而後悔,造就了孩子不公平的命運。糖糖讓我心痛,她有時候懂事的讓我心痛的想要哭。晚餐很豐盛,大概是因為我多年未歸的緣故,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這種家的感覺了,這種感覺,突然至之,我便忍不住大顆大顆的掉眼淚,印象中,我們誰都沒有吃好這頓飯,看著我哭的稀裏嘩啦的,誰還吃的下去。飯後早早的睡了,姑姑說第二天帶我去爺爺的墳前上柱香,照她的話說,這麼多年沒回來了,該是去看看了,我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便答應了。人活著的時候對他好點比什麼都強,人死如燈滅,死了的人還能知道什麼,不過是活人做著樣子給活的人看罷了。由於晚上沒吃多少,到了半夜肚子便餓了,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便起來去廚房找點吃的,對一切都不熟悉的我慢慢摸索著開關,我感覺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本能的用手擋了一下,我居然被潑了一杯水,而對麵的人正拿著水杯怔怔的站在我的麵前,一臉我就是故意的表情。我麵前站著個素淨的人兒,麵容清秀,一雙大眼直直的瞪著我,十八九歲的樣兒,一臉的青春。“楠溪?”我帶著疑問,這麼多年沒見過我不確定麵前這個素淨的女孩是不是楠溪,我離開的時候她才十來歲,這麼多年,變化太多。“是我!夏慕青,真不曉得你回來幹什麼!”丟下這句話她就頭也不回的走回自己的房間,門被砰的一聲關上,我在門外,他在門裏……我記得楠溪下時候最愛黏在我身邊,我記得楠溪說話總是甜甜的,我記得楠溪總是對我露個大笑臉,我記得……頓時沒有了吃飯的心情,肚子也不覺得再餓了,我回了房間,一個人坐在床上,緊緊的抱著自己,快要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我始終睡不著,想了好久好久,天南地北,從前,現在,將來,祝家輝,糖糖,生下來,活下去。這一切,都是那麼不容易,可是我們都是那麼不懂珍惜。生活又是那麼的作弄人,讓我們始終不如意。因為前一天約好了要去給爺爺上墳,所以早上我便早早起來了,可是姑姑更早,楠溪也早,以前可是個貪睡的丫頭,七年,所有的一切都消逝在了風裏。我想起她昨晚潑我水,走到她身後,把她轉了過來,“早安!”她先是一愣,隨後用那種不屑的眼神瞅我一眼“無聊!”便徑直走開了。這丫頭,我實在不清楚什麼時候得罪過她,貌似我以前對她挺好的呀,我真是想不明白。姑姑在準備上墳用的果盤一類的東西,我就在旁邊靜靜的看著,她回過頭來看著我笑著說“傻孩子。”就好像時光倒流了一樣,以前,她在燒飯,我和楠溪就靜靜的看著,她也總是回過頭來說我們傻孩子……爺爺的墳前並無雜草,一看就是經常打理的樣子,我心中很是寬慰。爺爺去世的場景,我是怎麼也無法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