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大陸,小蠻鎮。
鎮上,人家燈火通明,一盞盞微光昏黃的油燈在漫無邊際的黑夜中亮亮閃閃,有唏噓的談話聲,亦同樣傳過家畜偶爾的鬧叫聲。
夜深過半,子規夜啼,東窗凝殘月。
葉辰風坐在窗邊的椅子上,手搭在的四角方桌上,除卻微弱的燭火,便僅有一錐形濃橙酒壺,兩個粗瓷大碗對齊擺著,無人對飲。他心有所思,自顧自倒了滿滿一杯,每呷一口要隔老久才繼續下一次飲啜。
如此淒清的夜,在漫長的生命裏,實在是太多太多,他已無心去辨別昨日、今昔。
想了很多,年輕之時同行的那群人,都和自己分道而馳,他絕不是一個沉湎過去無法自拔的脆弱男人。但他是人,世人總有矯情的時候,總會有那麼一段日子,我們會去不經意思念追憶,然後聯係現今,進行比較,暗算自己究竟得失了什麼。
或許我們年輕不再,看淡許多,也不會再去斤斤計較誰對不起誰,誰辜負了誰的深情,但人生很多事情讓我們在意的,也隻是一段時光的本身罷了。
葉辰風對人魔妖三族並沒有偏見,可是,許久年前的自己,決然不會去想到,自己會和一個女蛇妖相伴左右罷。
這般想著,他瞥向一邊,房門還開著,女子的腳步聲卻遲遲不見歸返,從晚飯過後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個多時辰了。
一聲連自己都不知所謂的長歎淡淡響起,葉辰風起了身,移開椅子,緩緩走向漆黑的外邊。
疾步夜行,以他高深的修為很快便來到了目的地,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
過去此地經曆過的戰鬥依舊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些許痕跡,地麵焦黑的土壤,紛落著的不規則的崩石,以及一道道猙獰的裂縫,甚至依稀可見到鮮血的印痕。
螢火飛蟲像是點點幽浮的綠色光塵,緩慢浮動在這深不見底的黑洞內,曾經生機盎然的花草隻剩下殘穢的輪廓,唯一還像樣子的一棵枯樹,其樹身以上、縱橫交叉的枝椏亦都呈現出枯敗之感。
女子合攏的雙掌慢慢打開,向上作出一個托起的姿勢,明亮的綠色光團與周圍的飛蟲微光交相輝映,一尺一尺朝上移動,最終穩穩當當掛在了主幹的分叉口。
淒清的幽光,照亮了方圓十幾丈地。
“我想不出蠍兒為一隻狐妖舍身竭命的緣由,這些日子我想了許多,一直以為,他其實心裏是恨著我們妖族的。”媚娘聽到了人來的腳步,她沒有回頭,隻低沉開口。
女子妖嬈豐盈的身影映入眼簾,葉辰風嘴角動了動,卻不去開口,他知曉,這樣的說法,並不是要他作出回答亦或是說出想法,她需要的隻是一場傾訴。
“十數年前,樹妖長老在明月湖旁給稚嫩的小妖們講學說道,我們稍年長的便一邊旁聽,蠍兒被拋棄在蒲公英叢中被我們拾得的景象還仿佛曆曆在目。”
媚娘回頭淺淺地苦笑著,看了一眼緘默的葉辰風,盈盈水眸像是浮現出往日的片段一般:“你知道麼?是我,第一個拾起他的,那時候細胳膊小腿的他一個勁地笑,一點也不鬧騰,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拋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