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要如此,師妹她十六年整天以淚洗麵,亦是日夜煎熬。況且當年也是情非得已,你如何能怪?”葉辰風歎氣辯解道。
媚娘未去與他爭論,將繈褓交與沈半仙,才背對著葉辰風,背對著測命盤,聲音沙啞道:“好一個情非得已!你可知蠍兒因為她一個‘情非得已’受了多少苦?!年幼便被抽離半邊魂印,年複一年,承受噬骨入心的痛楚。你們又怎會明白,妖族同胞憎惡人族,他生長在穀中,受盡白眼欺淩,卻不敢反抗,隻因他覺得他被收留於明月穀,他沒有資格去惹他們厭煩。’”
“明明實力遠高於那些小妖小輩,他卻忍氣吞聲,把心酸流回肚裏。蠍兒性子敦厚,他們給他的欺辱,他從未想過去報複。若不是他離去時留下書信,我甚至不知道……他受了那麼多苦。”
她轉過身,心如刀絞,淚水淌過臉頰,越抹流得越快。
“你……”葉辰聽得心裏莫名一痛,麵部線條幾乎柔化,平生少有的呐呐說不出話兒來。
媚娘用力抓皺了被心口前淚珠兒打濕了的衣衫,大滴大滴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兒,她聲嘶力竭幾乎窒息:“蠍兒他甚至沒有跟我這個娘親提及一次。現今你竟來告訴我,蠍兒被拋棄的原因隻是一個莫須有的孤星論斷?……憑什麼!憑什麼我的蠍兒,他一個小小的什麼都不知道的嬰兒,憑什麼被丟在蒲公英裏自生自滅!”
屋內,媚娘泣不成聲,經過久遠的歲月,幾乎如止水的心境,終於在這一刻阻止不住地碎裂開來,心湖再不平靜。
葉辰風明亮的眼眸倒映了,眼前,這個女子,不是人人喊打喊殺的妖魔鬼怪,她隻是一個傷心欲絕的女子……
屋外白雲蒼狗,輕輕柔柔的風,吹過無盡的蒼穹,吹過空曠的原野,吹過青幽柔嫩的無聲拂動的草尖兒,似一雙溫柔了歲月的手兒,安撫每一個世間掙紮的人們。
洞內沉寂。
光門那邊傳來媚娘的哭泣,每一聲哭訴都化作受傷的野獸將淩蠍的心衝撞得遍體鱗傷,可他不能喊出來。
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額前的長發,飄落在目光離散的瞳孔前。
淩蠍背對著眾人,一動不動,他們都看不到他的表情。
原來一個少年背後,是這樣的麼?
原來,那雙看似堅強的肩胛,也藏著不為人知的脆弱麼?
眾人目光聚集,靜靜凝視沉默著的淩蠍,不知作何安慰。
青兒握著淩蠍的細手傳來一絲絲冰涼,她的心酸澀更深,緩緩鬆開了手,終是再不管顧了空等人的目光,身子貼近,擁抱他。
“一切都過去了,我會陪你,一直陪你。”
肩膀感受到淚水的潤濕,淩蠍緩緩轉過身,臉色蒼白得可怕,但他還是笑了笑,帶著絲絲疲倦,對懷中的女子道:“我沒事……”
青兒抬起頭,眼眸迷蒙,使勁點頭。
………
淩蠍猶豫一下,沉靜伸手,摟抱過青兒柔若無骨的腰身。
卻在此時,不合時宜地,在洞窟裏有幽幽的、很輕的歎息聲悄悄傳開。
淩蠍順聲望去,卻見紫烈定定與他空中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