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木屋內。
淩蠍緩緩睜開眼睛,瞧了瞧側邊鼾聲大作的了空,輕歎一聲便起了身。
他極力放輕動作,生怕因衣帶的拉扯吵醒了空的沉睡。
放輕了腳步,行至房間的門前,伸手打開,盡管動作輕微,但木門還是不可避免發出一聲“咯吱”的聲響。
淩蠍回頭一視,卻見了空麵龐寧靜,鼾聲依舊如雷,絲毫不為所動。他苦笑著,關上半掩的房門。
大廳之內,沉寂黑暗。淩蠍聽著自己的呼吸,凝目朝對麵的房間望去,那邊房門緊閉,沒有半點聲響。
他鬆下身心來,點燃了擺在桌上的油燈,又取來簡易粗糙的文房四寶,時而揮墨疾筆,時而駐筆凝思。
“娘親,蠍兒不孝。自出穀至今,已有不少日子……”
燈撚子寧靜燃燒,昏黃的火光,幾乎塞滿整個小小的長廳,淩蠍陰暗的身影連同桌椅的影子一齊被拉得老長,時光仿佛在每一寸陰影中悄悄流逝。
寂靜中,一聲“咯吱”的聲響,傳來。
白蘭輕邁蓮步而來,幽香飄蕩過他身旁。
淩蠍筆尖微微一滯,隨即又繼續徐徐點墨。
慵懶的火光在他皺緊的眉間動來晃去,好似使得這張素來冷厲的輪廓柔化了幾分。
她美目望向墨跡未幹的白紙,秀眉微擰,欲言又止。淩蠍望了她一眼,目光閃爍,最終仍是繼續下筆,不去阻她的視線。
深夜裏,也不知是誰輕歎了一聲。
女子研墨,男子揮筆,兩道影子在這靜謐的此刻,時融時分。
……
月華如水,明亮而清晰,照耀過世間的每個角落。
夜色蒼茫,紅塵中,也不知有多少不死的情懷,多少不甘的執念,在今夜塵埃落定。
屋外,秋風將兩人的衣袂吹的獵獵飛揚。
“你既想念你娘親,又為何過家門而不入呢?”白蘭問道。
“我擔心自己回到娘親身邊,就不願再出來。”淩蠍取出扳指空間內的酒葫蘆,大飲了一口,沉默半晌才道:“也不敢如過去那般去不顧一切地拚命了。”
白蘭聞言,瞬時望過去,隻看到淩蠍從來都倔強的身子微微打顫,那堅毅的嘴角忍不住流露出一抹無比鮮明的苦澀。
良久,她眼神略有黯然,轉開話頭,道:“你這一次離開,會再回來麼?”
風兒吹亂她的發絲,飄逸空靈間,淡雅的麵容浮現出少見的哀傷神情。
淩蠍怔住,隨即理所當然笑道:“你何故這般發問,我自然會經常回來看看的。”
夜風呼呼劃過。
白蘭燦然一笑,如一朵清泊素雅的俏麗蘭花,在這月光分外皎潔的深夜,悄然綻放。
“月月所說,我今次若靠近明月穀,也會多多留意的。你也毋需太過擔憂,月月體內生機勃勃,絕非壞事。”
“嗯……”
不知何時,他們都不約而同坐回腐朽老舊的木階之上,一如當初離別的前夜。
屋內。
青蝶幽幽翩飛,出了窗框,最終停留在淩蠍的肩胛上,也不知在堅持什麼。
夜晚婷坐起身,凝視窗外並坐的兩人,眼神中那一分茫然便連她自己也不自明了。
……
一夜匆匆流過,黎明臨至。
小屋前。
月月細小的手死死抓著淩蠍的白色長衫,不肯放手。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淚水汪汪,大哭不止:“月月不讓大哥哥走,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