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須得知,若此雕蟲小技與夕雲秘密掛鉤,就得另當別論了。
渾厚的法氣籠罩,加之琴聲滌蕩中,三眼凶猿眸中怒氣漸消,取而代之的居然是……拒絕溝通的冥頑。
兩人麵麵相覷,百思不得其解。
竹林中佇立,點點滴滴雨水自柔順的竹葉滑落,但落下快至她們衣裳時,自動分散開來。
“長老,你怎麼將氣脈一事說出了?”
“我與大長老他們都已經老了,好多事情,是該年輕一輩來做了,我們又還能幫他們多久呢……”
“可是,那千羽是絕天峰之人——”
“凝兒!”老嫗幹皺的麵皮繃得極緊,目光炯炯,大喝一聲。
蘇凝主座心頭一驚,出於敬畏,不敢答話。
“凝兒……你是我等從小看到大的,恍惚數百年了,我們這群老不死的對你言傳身教,你怎的做了主座仍是這般隨心不羈?!”
望著蘇凝歲月不侵的美麗容顏,七長老仿佛陷入久遠的回憶,良久才輕歎一聲,她的聲音在劈啪的雨聲裏顯得極為微弱,但卻又極為堅定、陰鬱滄桑。
“我們夕雲七脈,本就是一家呐……”
“罷了罷了,你走罷,三眼凶猿陷入沉眠,我看著就行了,你去尋輕雪罷。那孩子,著實苦了些。”
長發、衣物均已被雨水潤濕,滑過他薄而蒼白的唇邊,最後從堅毅的下巴滴落。
駐步在石洞外,漫天飛舞的秋雨被風吹拂,如煙似霧,雨粉濛濛,籠罩了整個天地。
淩蠍忽然有種無處藏身的錯覺。
那個女子,就在他麵前不足幾丈處,纖手撫琴。
可他,卻不敢靠近。
他曾想象過好多情節,當背負那個男子的回憶,將他的人生,放置女子麵前,會是怎樣的光景。
她或許會痛哭罷,撕心裂肺後,然後是心死。
也可能是悲苦笑了笑,隨後便是放下。
數十年滄桑歲月,能改變的實在太多了。
兩個人之間,回憶是否還是如當初不可方物,曾經鐫刻在天空、屋頂、風霜雨雪間的話語,是否都已隨時間流逝,僅留下模糊的印記。
你有沒有過,苦苦找尋的答案,卻沒有勇氣去揭開。怕那答案改變了信念,而自己再也回不到那個許下承諾的時候。
拳頭,攥緊了。
指甲,深陷掌心,血方流出幾絲又被滴落的雨水衝得一幹二淨。
他一步一步走過去,大雨模糊了視線,心不覺空了一下,他沒有任何途徑解決,隻能任憑心髒獨自平複。
她就在眼前,麵若塗雪,清麗白皙的素麵安寧恬靜,銀發如霜,眸子仿佛是看破了世事浮沉。
黛顏淒美,兩條細而清晰的皺紋,分於嬌俏的鼻梁兩側,平添了幾分哀傷。
她整個人宛若一汪死潭,似乎世間,再無什麼能令其再起波瀾。
於是在靜默中,她緩緩抬首,目光如水。
淩蠍亦慢慢垂下頭,與她對視。
“少年郎,你是誰人,可是迷路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