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晚是有蟲鳴的,翅膀摩擦得嘰嘰喳喳。
柳亦青把十個指頭尖扣在一起,一下一下扭動著,問道:“你有把握嗎?”
馮風噓了一聲,“你都有把我的事我能沒把握?”
她把手環抱,抽動著肩膀無聲地笑,“你成績比我差好不好?你什麼時候能不這麼臭屁?”
馮風摸著下巴,道:“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們就中考的時候見真章吧”
柳亦青撲哧一笑,說道:“不自量力的家夥!”她一邊說著,一邊拿手去拍他的頭。
馮風整個身子都歪下去,說道:“哎!君子動口不動手!”
柳亦青更加用力地拍他,笑道:“我就拍你,就喜歡拍你!”
“什麼?誰喜歡誰?”王智聰穿著趿鞋,一臉洗不幹淨的奶油,搖搖晃晃走了進來,笑道:“我是說裏麵怎麼沒聽到你們說話了,原來是躲在這兒打情罵俏啊?”
“你說什麼?”柳亦青在他脛骨上踢了一腳,說道:“你今天過生日我還是照樣打你!”
王智聰走過去和馮風並肩站著,又道:“我知道你們是在談論高中的事兒,我剛才都聽見了。”
柳亦青走到電視櫃旁邊去拿了一張紙來擤鼻涕,又走回來道:“你原來有偷聽別人說話的習慣啊?”
胖子道:“你冤枉我了,我是看你們在陽台上,怕冷落了你們。”
馮風看著他,說道:“我們都打算考三十四中,胖子,你也和我們一起吧!”
胖子擺了擺手,“我看懸!以我的成績來看,三十四中是有點渺茫的。你倆和萬元應該可以。”
王智聰這麼說,後來就還真的如他所言。馮風和柳亦青順利考上了三十四中。而張萬元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市一種,是所一級重點高中。馮風這次從小學六年級開始撿起書來,雖然之前是大學畢業就扔了書再也不看,但是畢竟是學過一遍的,所以學起來也不是那麼特別的吃力。
馮風的書桌上擺著一隻鬧鍾,一個台燈,其餘就是寫字的本子和零零散散的筆、橡皮。他怎麼能想到自己可以脫離,並且習慣沒有筆記本和智能手機的生活?從前最大的習慣是關掉電腦之後蒙在被窩裏看手機,有時實在忍不住就在玻璃上劃拉。現在這幾年漸漸地改變了,一切寂靜下來的晚上,隻聽見鬧鍾滴答滴答,顯得格外突兀。馮風翻著書,在本子上寫寫畫畫,如此自然,他已經是全身心地融合到這樣的生活裏了。
他簡直就已經相信自己就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玩電子遊戲,看漫畫,和大家聊些有的沒的。這些事在他從前看來,是幼稚並且愚蠢的,但他正在很開心愉快地做著,一做就是好幾年。
馮風和柳亦青高中在一個班,這個感覺又和小學的時候一樣了。他們中午的時候都不會回家吃飯,而是在食堂裏充饑。所有在這所學校的學生都喜歡用“充饑”這個詞語來形容中午的一餐。學校強製性地要求他們在食堂消費,不許在外麵吃飯。提出的理由是,食堂的飯菜既健康又衛生,而且還便宜劃算,這是為了他們的身體和學習著想。
“食堂的飯真的是難吃!”柳亦青扒拉著不鏽鋼餐盤裏的青椒炒肉絲,將那些肥肉一根根選出來放在桌上,抱怨著:“你看看,我在這道菜裏看不到一丁點兒的瘦肉。”
馮風笑道:“你這樣選出來,你的青椒肉絲就變成炒青椒了。你人瘦,吃一點肥的怎麼了?我肯相信肥的吃了會死!”
她把那些肥肉都往他的米飯上麵夾,順便把煮爛的魚也放在他餐盤裏,說:“不會死,不會死你幫我吃啊!你吃一口我看看,你都吃下去了我晚上請你喝飲料。”
馮風把身子向後靠著,筷子把那些肥肉和魚都趕到桌上,嫌惡道:“這麼肥,惡心死了!”
柳亦青哈哈大笑,“你自己比我還誇張!”
馮風蹙眉道:“學校食堂的飯菜的確天下無敵,天天都是吃一口含在嘴裏,喉嚨裏開始作嘔,想吐出來,但是又礙於麵子不好發作,隻有強行咽下去。第二口還是一樣的構造,是讓人不吃又餓,吃了又惡心的節奏!”
好在這種生活過了不久,學生間就開始傳聞,食堂是學校某主任的家屬承包的,校級領導在這裏麵都有分紅。後來一些家長來找學校理論,據說還動用了律師,最後學校終於無奈地放棄了這個強製食堂就餐的規定。這個規定一撤銷,食堂就再也沒有人光顧,再也維持不下去,使得最後被取消。
所有學生和外麵的商販都歡呼雀躍,馮風和柳亦青從此之後也都在外麵吃午餐了。他們和班裏其他人都走得不怎麼近,一來是因為學習風氣好,學習風氣好雖不是什麼壞事,但是一個集體裏的人卻都喜歡勾心鬥角。隻要別人考試成績超過他,心裏就會耿耿於懷。或者專門和學習好的人做朋友,要是某一天成績落下去了,翻臉就可以不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