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孟貴早飯也不吃了，提了水果往卓一鴻家走去。
兩年多來，孟貴一直沒到過姑爹家，今天終於又邁進了姑爹家門檻。
兩年多沒到姑爹家，姑爹家的青磚瓦房依舊是老樣子，房上的瓦片比以前破碎得多了，不知何時瓦楞間已經長出了幾株狗尾草，草穗子在清晨的風中搖晃著。土牆圍起的院子裏，雜亂無章地擺放了犁鏵鋤頭背簍撮箕等農具，一群雞鴨咯咯叫著，在竹籬圍起的柵欄裏啄食食物。
孟貴進門的時候，卓一鴻正坐在屋角抽悶煙，妻子在廚房生火做飯。
見孟貴到來，卓一鴻站起身，臉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阿貴侄子，快請坐，我正準備吃過飯上鎮上去找你呢，沒想到你來了，吃早飯沒有？”
“還沒有。今天不逢場（逢趕集），生意清淡，所以抽了個空回來一趟，順便過來看看姑爹你二老。”孟貴說完，遞過手中水果。
卓一鴻客套了一番，將水果接過來放到桌子上，說到：“阿貴侄子，昨晚我給你講的事兒如何？想來侄子不會食言吧？”
孟貴道：“承蒙朋友們幫助，我籌了幾家，算是把錢給籌足了，這裏是十萬塊，您老拿去抓緊時間給哈依彙過去，她等著用錢哩！”
孟貴說完，從衣袋裏掏出塑料袋遞了過去。
卓一鴻伸出雙手，那手上布滿老繭，顫微微地接過孟貴手上的錢，聲音哽咽地道：“阿貴侄子啊，讓我怎麼感謝你才好呢？如果你不出手相助的話，姑爹我是真的沒轍了！”
說完，卓一鴻流下了兩行老淚。
四十多歲的姑爹看上去更加蒼老了。
孟貴心下感慨萬千，今天十萬塊錢對他來說，可能真算不上什麼，幾年的冥器販賣下來，自己和手下十二個弟兄都從中掙到了不菲的收入，後來雖然遣散了弟兄們，不再從事那黑市勾當，可賺下的錢隻要不奢侈無度地亂花，的確夠自己這一生過上安穩的小老百姓日子。
自己十六歲那年，要不是有那離奇的經曆，孟貴還真不敢想象今天是什麼樣子。十萬塊，如果真像工地幹建築活兒那麼去掙，不說十年也得七八年，這世間有多少貧寒的農家子弟，生命最美好的年華全都撲在了那暗無天日的背挑扛抬裏？還有那些三四十歲的民工，成年累月的重活兒幹下來，有的得了一身苦癆病，那點微薄的血汗錢恐怕還不夠治病哩！
人生有時真不敢想象！就像姑爹今天這樣，如果不是自己把這事兒答應下來，他恐怕真的很難籌到這筆錢，一來是他脾氣倔，很少有和他打得來堆的人，還有就是八萬八千塊對於村子裏的百姓家庭來說，還真算得上一筆大錢，在家種地的人家，年收入不會過萬，有人在外打工的家庭，也不過萬多塊錢，這中間還得除去很多家裏必要的開支，不會有多大結餘，誰家有十來八萬的可以借？即使有，恐怕也隻借給實巴巴的姑爺母舅姐夫妹夫之類的。
見到這平日裏脾氣古怪的姑爹掉淚，孟貴也感到於心不忍，又安慰了姑爹一番，又在姑爹家吃了早飯，向姑爹索要了哈依的電話號碼，方才動身離開。
回家的路上，孟貴撥通了哈依的電話。
電話響了好一陣，對方才接聽。從問話裏，孟貴聽出了對方的確是哈依的聲音，雖然有些時日沒和哈依說話了，但那聲音孟貴仍然不能忘記，而且在那懵懂的年齡裏，孟貴曾經對那聲音刻骨銘心。
哈依得知是表哥孟貴打電話給她時，問了一句：“表哥，是不是我爸向你借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