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主教官吉多拉米,他們是不敢去邀請的。因為在帶領七人訓練的過程中,他整天麵若冰霜,少有笑容。訓練中大夥若有不合規範的動作,經三次以上還糾正不過來,就得等著挨主教官的嚴厲教訓了。
明永冰川如一條遊龍,渾身銀鱗玉甲,從高高的雪峰一直延伸到山下,直撲瀾滄江邊,離瀾滄江麵僅有一裏多遠。
整個冰川呈一個巨大的冰雪凹地。初夏晴天的時候,冰雪融水彙集成湖,湖水呈藍黑色,深淺莫測,夜晚複又凍結,是橫斷山區少見的粒雪盆奇觀。
在明永冰川的南側,是一條自北向東的山嶺,有幾個殘留的傾斜山頂,平頂山嶺上覆蓋的冰雪形成潔白的圓形冰帽,西坡冰雪流入大粒雪盆南側的冰雪走廊,北坡冰雪流入懸崖下,形成無數的懸冰川和再生冰川。
在懸冰川和再生冰川的下方,大量冰雪越過出口的冰坎時,彙流成巨大的冰瀑布向東北奔瀉而下,然後冰流轉向東南形成第二次巨大的冰瀑布。縱橫的冰麵裂隙滿布,形成千姿百態的冰牆、冰柱。由於冰川的向下運動和推擠,經常有冰體崩塌的現象,發出巨大的轟響,山鳴穀應,震天動地。
再往下方,冰麵波狀起伏,冰麵小河、冰洞、天生冰橋和冰中潛流河道縱橫交錯。冰川的融水時而流人冰井中,時而又從下方冰崖上噴湧而出,在平緩的冰麵上,因差別消融形成冰杯、小冰丘和冰桌等形狀,千姿百態,美不勝收。轉人冰下河道的冰川融水,在冰川末端,滔滔不絕地從冰崖下的冰洞中奔湧而出。
靜靜地沐浴在明永冰川那段時光裏,孜青貢布自己也不知道是進入了夢境還是詩境。
冰川下的村莊,大地扭結,似乎是從歲月的深淵中被托出。並流的三江之水,帶走了流沙,淘盡了汙濁,孕育出明永村莊如蓮花般的秀美風景。村莊的上空,陽光輕柔地灑下來,撫摸村莊的每一個生命。山鷹在頭頂翱翔,偶爾的嘯聲似雲中顫動的音符;綠洲上悠閑啃草的犛牛,似村莊那綠色對襟袍服的紐扣。狼毒花盡情開放,似片片墜落在原野上的雲彩。太子廟的鍾聲,安詳寧靜,如慈母的呼喚。
高天上的流雲,冰川上的雪山,冰川下的湖光,滌盡人世的紛繁;村莊的帳篷、炊煙、駿馬、奶茶,將生命浸透得清純質樸。
一切都是如此的安然恬靜。那樣的世界,隻有聆聽,隻有神會,隻有凝視。人與自然,自然與自然,永遠不是對峙,是一種默默的交流,柔情地傾訴。
由於明永冰川險峻無比,朝拜者們上去需要租用明永村藏民的騾馬等牲口,而且隻能把人載一程路。村裏人的說,梅裏雪山是座神山,上冰川朝聖必須步行上山以示心誠,因此在村裏租用騾馬的朝聖者不多。
梅裏雪山氣候變幻莫測,雪線以上的白雪群峰峭拔,雲蒸霞蔚,雪峰直指藍天。雪線之下,碧水深切峽穀,四周是濃鬱的原始森林,林外綠茵上的羊群如白雲點綴。當地藏民稱它是“雪山之神”。雪山處於金沙江、瀾滄江、怒江“三江並流”地區,是一座北南走向的龐大雪山群體,北段稱梅裏雪山,中段稱太子雪山,南段稱碧羅雪山,北連西藏阿冬格尼山。
在藏語言習慣中,卡瓦格博是太子雪山主峰、山神及整座太子雪山概念三位一體的稱呼,自古以來受藏民崇拜。在藏民的心中,卡瓦格博峰是保護神的居住地。當地的藏民認為:人類一旦登上峰頂,神便會離開他們而去,缺少了神的佑護,災難將會降臨。
卡瓦格薄峰是梅裏雪山的最高峰,也是雲南第一高峰。副教官次仁旺傑告訴孜青貢布他們,早在清末,英國派出了第一支登山探險隊首次登山,但最終失敗了。由於到明永冰川要經過很多高山深穀和懸崖峭壁,交通十分困難,到明永冰川進行高山科考和訓練的人很少。迄今為止,卡瓦格博仍是一座未被人類征服的“處女峰”。
在梅裏雪山的訓練卻是異常艱辛的,為期短短的半年,太子十三峰中,除了卡瓦格博不曾攀登到頂外,其他的山峰都是訓練登頂的目標。
巴洛對機關的領悟獨到,多吉拉米又額外對他進行了機關學的傳授。
為了順利完成訓練,孜青貢布一行七人不知被主教官多少次訓得狗血淋頭。
日複一日的艱苦訓練,大夥的粗布衣衫不知磨壞了多少套,登山靴不知踏壞了多少雙,手腳的血泡不知磨起了多少個,老繭不知磨出了多少層。
那時巴洛半個月才有機會刮一回胡須,“大胡子”的雅號也是從那時起獲得的。
不過孜青貢布現在回想起來,不禁對主教官吉多拉米心存感謝。設若沒有那艱苦卓絕的訓練和教官的苛刻要求,後來的日子斷難在藏地的諸多雪山進行探險,更別說攀到岡仁波齊神山的頂峰。
想到這裏,孜青貢布心中無限感慨,睜開眼看了看守夜的巴洛和熟睡的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