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歸鄉(1 / 2)

一輛載滿人的破舊大巴車,搖晃著離開了這個三岔路口,隻留下了一陣黃土飛塵給易禾。已經兩年沒有聞到這股味道的他,卻沒有絲毫掩住口鼻的動作,任憑飛塵通過他的呼吸進入他的肺中,進入他的血肉之中。

今天是高考完後的第二天,易禾坐了一夜的火車,又坐了一天的長途客車,才在下午的四點半回到了他的家鄉——H省J市的一個叫桔梗村的小山村。

而他麵前的這條岔路就是通往桔梗村的唯一道路。和大路一樣,這是一條黃土碎石路,卻更加狹窄和彎延,足足有兩公裏長。村裏人徒步走出來至少要花兩三個小時以上。此刻,易禾還背著兩個大包。

易禾的父親和爺爺都是獨子,家裏沒什麼親戚,條件也不是很好,加上沒有通電話,易禾並沒有告訴家裏人自己今天回來。所以他隻能自己背著兩個大包走完這崎嶇的兩公裏路。

望著遠處已經能隱約看清的桔梗山山峰,易禾十分地開心,為了節省路費,他已經有兩年沒有回來過了,想到爺爺和爸媽在家殷切盼望的樣子,他緩慢而堅定地邁出了回家的步伐。

還算他運氣不錯,在半路上遇到了一個用拖拉機買肥料回來的同村大叔,隻是他認出了這位大叔,大叔卻不認得他了。這也難怪,易禾不僅比兩年前高了一個頭,而且就算他身上的校服穿了三年了,但是城裏人的味道卻依舊還在。

直到易禾報出自己和母親的名字,這位被人們叫做“趙叔”的老大叔才想起了麵前的人是誰,隨即叫了聲“禾伢子”,便熱情地招呼易禾上車,易禾也樂嗬嗬地說了聲謝謝,然後便爬上了車。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易禾在趙叔的眼中看到幾分悲傷,他以為是趙叔家裏出了什麼喪事,也沒有多問什麼,隻是和趙叔聊了些自己在外麵的見聞。

有了趙叔的順風車,易禾終於趕在了天黑之前回到了桔梗村,不過村裏幾十戶人家都已經升起了炊煙,時間也已經到了傍晚時分。

和趙叔道了聲別,易禾急匆匆地背著包往家裏趕。房屋間的小路還是那麼的熟悉,不一會他就來到了一座水泥兩層小樓門口。這棟小樓是當年父親結婚時,爺爺用一生的積蓄蓋的,也是全村當時最風光的小樓。當然,父親迎娶的母親,也是全村最漂亮的媳婦。

帶著一絲顫抖,易禾伸出手敲響了自己家的木門,父親熟悉的聲音隨即便從裏麵傳出:“誰啊?”易禾激動地叫道:“爸!是我啊!我回來了!快開門啊!”

易禾的話音剛落,屋裏便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父親在收拾著什麼,聲音持續了好一會,父親才打開了門。

易禾的父親是地地道道的老實農民:皮膚黝黑,身體結實,穿著樸素,麵相也十分的憨厚。到城裏讀書後,易禾也有些不理解,以自己母親的相貌怎麼會看上父親的,難道真的隻是為了父親在當時比較時髦的有一座水泥小樓?

但是此刻見到父親,易禾甚至以為是爺爺親自來開的門。隻見父親的頭發已經大半都白了,混合著零星的黑絲,顯得更加的蒼老;臉上也不知什麼時候爬滿了皺紋,如同幹枯的樹皮;他的腰也彎下來了大半,肩膀也瘦小了不少,此刻整個人已經不到易禾的胸口高了。

見到如此蒼老的父親,易禾以為是因為自己的學費和對自己的思念,父親才會這樣的,頓時雙眼之中擎滿了淚水。但是他立刻抬起頭,強忍著沒有讓淚水流出來,他要給爸媽和爺爺帶回來一個健康陽光的自己。

父親見到易禾的第一眼也沒有認出來,直到易禾再次叫了兩聲爸,他才一邊連連地答應著,一邊緊緊地拉住了易禾的雙手。

這時屋裏又傳來一個更蒼老的聲音:“是小禾回來了嗎?”這是爺爺的聲音。易禾的爺爺是個抗戰的老兵,早年雙腿受過重傷,本來已經治好了,可沒想到易禾出生不久就又複發了,並且越來越嚴重,逐漸嚴重到隻能坐在輪椅上了。

易禾聽到爺爺的呼喚,將身上的兩個大包扔在了地上,便直接衝進了裏屋。小時候,爸媽在田裏勞動的時候,易禾就是被爺爺在輪椅上抱大的,晚上也是爺爺說著他抗戰時候的故事哄易禾睡覺的,所以易禾和爺爺的感情也是非常的深的。

易禾激動萬分地進到裏屋,隻見爺爺還是躺坐在那張十幾年的太師椅上,樣子也是一點都沒變,精神也還算不錯,見易禾突然回來了,更是高興地連連招手,似乎是想上前來拉住易禾。

見此,易禾連忙上前將自己的雙手遞到爺爺手中,爺孫倆的手便緊緊地握在了一起,不斷地顫抖著。隨即,爺爺便不停地說孫子長大了,受苦了之類的話,易禾則是順著老人的意思附和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