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洗過臉,眼屎鼻涕到處都是,在我身邊哭得幾乎是傷心欲。絕。他死死地抓著我,好像還在擔心我會一個不留神把他扔在原地,不管我怎麼安慰恐嚇都沒有用,他就是死死地拉著我的衣角,我帶著他去吃了點東西,然後領著他回到我們原來住的地方,爸爸似乎還沒有回來過,不知道我做了什麼,我讓蘇宸自己去洗了把臉,把他的證件也找了出來,順道把媽媽和蘇言的證件也帶走了,留下爸爸一個人的證件放在櫃子裏,然後平靜地關上櫃子。我跟蘇宸勉強找了塊可以坐的地方,商量我們的出路,我想來想去,覺得這裏已經無法繼續生活下去了,我們決定去外婆住的地方,去找媽媽和蘇言,媽媽走之前跟我說過外婆家的地址,我當時在氣頭上沒怎麼聽,好在蘇宸還記得,此時此刻我隻能祈求蘇宸的記憶不要出任何差錯。我們在網上查了一下地圖,綏寧是一個很小的地方,即便把地圖放到最大還是隻有巴掌大小,我不知道她們到底住在哪裏,最精確的地點隻有溫溪口,但是這嚇不到我,我接著查了一下從這裏到綏寧的行程,我們需要先到長沙轉車,火車的車票是一百八,汽車的車票是一百四,這裏加起來就是三百二,兩個人就是六百四,如果我們不吃不喝,也不發生任何意外,我們可能還能安全到達,但這是不可能的,畢竟我和蘇宸沒有單獨出過遠門,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於是我想出了一個主意,進站檢查的時候就把蘇宸藏在箱子裏,等檢查過後,再把他弄出來,我再三保證不會扔下他,他才勉勉強強答應了我的提議。我們當天就去車站買票,當天的票沒有了買了第二天的,我們又去地鐵站睡了一晚,我們都精心將自己洗漱幹淨才睡,第二天我們買了些吃的,早早就來到火車站,領了車票,等著上車,這個時候我的爸爸終於給我打來電話了,也許他是發現了我的傑作,也許沒有,我沒有接他的電話,他有權選擇,我也有權選擇。進站的時候,我把箱子裏的衣服大部分都扔了出來,隻留了兩件,以防我們還要在地鐵站這樣的地方過夜,把蘇宸裝在箱子裏,我們順利地過了安檢,在候車室又把他給放了出來,我不知道還要進一次站,檢一次票,好在蘇宸機靈,混著擁擠的人群,快速地鑽了過去,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我們坐上了火車,火車上人很擁擠,到處都是人,我買到的是最後一張站票,我第一次坐火車,從來沒想象過,看起來氣勢磅礴的火車裏麵居然是這麼的髒亂,狹小的過道居然可以擠這麼多人,幾乎是水泄不通,連坐的地方都沒有,裏麵各種各樣的味道都有,有的人在抽煙,有的人再吃泡麵,有的人再吃味道怪異的零食,窗戶死死地緊閉著,在擁堵地人群中想要挪動一步都很艱難,我帶著蘇宸找到兩節車廂的中間地帶,把箱子反過來放著,坐在上麵。我們還有十幾個小時的車要坐,那天晚上我睡得很不安穩,我一直夢見媽媽,她在夢裏對著我溫柔的笑,她向我走過來,我也向著她跑過去,明明就很短的距離,可是我們怎麼都抓不到對方,每次我感覺就快要抓到她的時候,就會有推著小車賣東西的人從我們身旁走過,讓我們讓道。有好幾次我中途醒來,看著在車廂裏麵睡得橫七豎八的人,總有一種感覺,我進入了一個野蠻的世界,這個世界裏麵的人舉止粗魯,毫無風度,衣著打扮也沒有絲毫的講究,我知道這個世界有很大的差別,有很有錢的人,也有很窮的人,他們之間存在可怕的貧富差距,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在這貧富差距之後,是生活方式,行為方式,思考方式的本質不同,我不明白為什麼有這麼多人安於這樣的生活狀態,我覺得他們很可憐,但更多是可悲,這一年我十三歲,經曆了所有我認為人生中最糟糕的事情——貧窮、困苦、饑餓、拋棄······我不知道這樣的經曆對我的人生意味著什麼,如果我沒有經曆這些,沒有在這個邊陲小鎮生活三年,也許我也不會遇到一些事情,經曆一些感情,當我年近古稀的時候,回憶起過往,也許也不會那麼懷念我走過的這漫長的一生。我們在長沙轉車很順利,也很順利地買到了去綏寧的車票,晚上六點四十的車,我們在車站買了點吃的,我已經顧不上東西有多難吃了,我和蘇宸都十分渴望能吃上點熱乎乎的東西。上大巴車的時候我故技重施,司機想把我的箱子放到下麵的櫃子裏,在我的強烈要求之下,他才勉勉強強讓我把箱子提上了車,上車之後我趁他們不注意把蘇宸從箱子裏弄了出來,讓他坐在我邊上。坐了六個小時的車,淩晨一點左右我們才順利抵達。我身上還有兩百多塊錢,我在車站附近找了家旅館,將身上徹底洗了一番才睡覺,我們很累,第二天中午才起床,去穿衣服的時候才發現許久沒洗的衣服散發著一股惡臭,可是毫無辦法,我們沒有一件換洗的衣服,隻好穿著惡臭的衣服起床,我們按照自己劃定的區域去找。這個鎮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小,但是當你需要在這裏找一個人的時候卻仍然有一種人海茫茫的感覺。我們沿著河往上遊走,一邊走一邊問人溫溪口在哪裏,我們隻找了一個多小時就找到了溫溪口,這幾乎是一個不堪入目的地方,我第一次看到這麼原始的地方,我一度以為自己弄錯了方向,我們問了好幾個人,也沒有人聽說過蘇言和媽媽的名字,後來我們問到一個老婆婆,她很老,眼神也很詭異,她看著我們,什麼也不說,幽幽地帶著我們往前走,而我居然也傻傻地跟著她走了,放在以前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在一個木頭做的又小又黑的房子裏我們如願地見到了蘇言,但是絲毫沒有媽媽的影子,從蘇言口裏我才知道,媽媽大半個月前就已經離開了,這個看起來連站都站不穩的老太婆就是我們傳說中的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