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不采取貴軍一向所擅長的戰術的話,這仗要想打下去無非就是兩種策略。要麼依仗險峻的地形堅守關隘和城邑,拖延下去消耗徐州軍的銳氣。要麼就選擇與劉備軍野外決戰。”
“而依照眼下實力而言,野戰貴軍是絕無必勝的把握的。而唯有依托關隘城邑堅守才是得勝的正道。想必這點臧將軍心底也是清楚的吧。我相信臧將軍並非一腔血勇之人,那為何放棄固守堅城的上策,偏偏要選擇這野戰的下下策?此策比之堅持運動戰襲擾戰術亦是不如啊,一旦戰敗,將軍便是再無翻盤之理!”
“但是今天我觀臧將軍之決然神色,卻是下了要與劉備軍死戰一場的決心。明知這野戰是勝負最不保險而又可能是劉備軍最希冀的,將軍卻仍毅然選擇出戰。若是此中沒有什麼緣由的話,我卻是萬萬不信的!”
“而細細想來,能令臧將軍做出此等不得已而為之的決策,定是貴軍中發生了難事。那麼又有何難事能令將軍置六萬部卒於生死一線的呢?”
“那此事定然是糧秣之事了,也隻有糧草上出了問題,才能使得臧將軍放棄堅守城邑關隘這樣的上全之策。”
“我與童將軍已隨軍近兩月,這兩月來臧將軍已是讓各部將城陽郡、東莞郡和琅琊國的糧草悉數搬運到了泰山。而至於這三郡的郡兵,臧將軍也是隻擇了部分信得過的部眾一起退到了泰山,這三郡的民眾,包括貴軍軍中將卒的家人,臧將軍也是未將一人帶往泰山郡。”
“據有三郡之全部囤糧,且背靠兗州就近有糧草補充,不論怎麼說臧將軍是絕不用擔心糧草不足的問題的。但是臧將軍不僅精簡了部眾,而且要采取速戰速決的策略,卻是不得不讓我生出了揣測之心。先前我隻是關注泰山戰局,倒是令腦中所想的狹隘了些。方才忽然想到了官渡戰場,小生才是豁然開朗,撥雲見日。”
“恐怕倒不是臧將軍的糧草不夠吃,而是官渡那邊汝家曹公二十萬人馬的糧食不夠了吧。臧將軍方才聞言的反應,卻是已經證實了我所猜非虛。不過真是這樣的話,所有的一切倒是都能說得通了。”
“中原群雄甚多,曹公起兵數載,卻是一直處於南征北戰東伐西討的境況,麾下刀兵從未歇息超過半年。幸而曹公每得一地,都任用賢才恢複其生產,這才支撐的住。不過這一次不一樣了,你家曹公這次可麵對的河北袁氏。”
“袁氏雖然沒有曹公一般的銳氣和出奇製勝的招數,但是勝在河北糧多兵眾,袁氏亦是出了名的有耐心。昔日圍攻東郡臧洪、易京公孫瓚,袁氏都肯花費一年多的功夫取勝。而曹公不一樣,中原受創甚重,且兵亂頻繁,曹公每出兵三月以上,則必然有糧草告急的情況。”
“而從年初的白馬延津之戰到現在,算來的話袁曹兩方近百萬人已經是在官渡對峙了半年時間,想必此時曹公所部的糧草早已竭盡了吧。我之前還在好奇,為何來了這泰山郡這麼長時間卻是一直不見曹司空任命的呂虔呂太守以及尹禮將軍,現在讓我再猜一猜,臧將軍收集的糧草十之七八應該是被呂太守和尹將軍押送著運往官渡大營救急去了吧?”
“不過臧將軍放心,我雖然得知了貴軍的實情,卻是絕不會說出去的。其中緣由兩個月之前我便是給臧將軍解釋過了,張曹兩家雖然有宿仇舊怨,但我淮南絕不至於蠢到扶強吞弱使得袁氏一家獨大不可製衡。所以請臧將軍莫要生疑,話說白了,這一次,就算是為了我們自己也是要拉你們一把的。”
隨著少年陸遜一句一言娓娓道來的猜測和解釋,臧霸以及孫康孫觀吳敦眼中的驚駭神色卻是愈發深重,臧霸從始至終卻是沒有露出一次“你猜錯了”的神色,但是到陸遜言畢臧霸的眉頭仍然不展:“臧某乃是武人,並想不懂你們這些侃破天不虛不實的謀劃算計,臧某隻管做自己的事。這一次我暫且相信你們一次,但是若是此事為袁劉兩家所知而致曹司空兵敗,我臧霸是絕不會放過爾等的!”
陸遜當即麵色一正,適時拱手應是。
臧霸先鬆開了刀柄,那邊孫觀吳敦等人見狀亦是鬆開了劍柄,而一旁童飛依舊是一言不發仿佛對一切充耳不聞一般。
沉寂了半響,臧霸忽然開口:“其實,情況比你想的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