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好好先生(1 / 2)

看見一個不過七歲的小毛孩穿著一本正經,以一絲不苟的認真表情,中規中矩伏地行三跪九叩大禮,並以一副成人口吻開口說話致歉。若是正常的大人看見,驚奇之餘大多會展顏一笑,以長者風範寬仁待之。

但是司馬徽顯然不是一般人。看見劉琮以告罪之禮向他行之,卻是立即急步上前,就好像對待與自己同等年齡的人一樣,躬身雙手去扶劉琮。

此舉是在場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劉琮身後陪侍的那名地位尊崇的老仆人,卻是第一個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稱讚司馬徽的深明事理。

完全以一副平等的姿態將小劉琮扶起來,司馬徽的開口卻是再次令在場所有人大吃一驚。

卻見這位名動荊襄士林的水鏡先生,開口的語氣中充滿了自責的意味:“琮公子不必這樣,該告罪的應該是我。公子千金之軀,跋山涉水造訪於這鄉野草廬之間,哪有什麼需要告知一說。”

“反倒是德操自己,身為學究之人,卻常無文士雅態,以致被冒認犯禮。這些說起來都是德操自己的過錯。德操自己隨性耕作,反倒是公子知禮識人,是除卻德操的故交老友們之外第一個理解德操的!”

司馬徽說這些話絲毫不作偽,很是自然和率真。那名見慣了人與人之間惺惺作態虛情假意的年長老仆居然一時分不清眼前的司馬德操到底是真率真隨和還是一種超凡脫俗的假仁假義。

不過客觀的事實不可能作偽。這老仆站在劉琮後麵,躬身低頭一邊做著低於劉琮地位的禮數,一邊用一雙深陷在皺紋中的眼睛去看司馬徽的手腳和他腳下的菜園。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這名曾經出身窮酸卑賤的老仆,卻是一眼就看到了司馬徽寬厚手掌中的肉繭。肉繭並不明顯,非得手掌卷握才可清楚看到,但是卻是確確實實有的。這不是一雙艱辛勞作磨出來的手,但更不是一般讀書人的手掌!

再看司馬徽墾種的菜園,一切就更明了了。從土壤的成色和濕度、菜種幹癟飽滿的程度、土坑之間空餘出來的距離、培土的厚淺疏鬆等等,這老仆更是直接就做出了判斷。眼前的這名所謂名士,在耕作墾種的技術與熟練準確上不比任何一個種地三十年的農夫差。

若是這也算沽名釣譽的話,那麼這世上也鮮有人可以標榜自己清高了。而且如果做到了像司馬徽這樣的耕讀一行的程度,不用刻意標榜,已經就算是清流隱士了!

重新打量司馬徽的神態動作,細細在心裏琢磨其言行。這名曾閱人無數的老仆人卻是終於下了一個定論。

被司馬徽扶起來,又得到一番善言安慰,小劉琮也是終於找到了自己。依舊是規規矩矩執晚輩禮,向司馬徽行了拜訪禮節。

司馬徽淡然受之。不過小劉琮到底還是太小。雖然早慧識禮,但是到底在待人接物上沒什麼經驗,一時難以從拘束的狀態轉為正常交談的態度。不過沒有必要操心,司馬徽的水鏡先生之名不是白起的,加上人老成精,心裏跟明鏡似的,卻是一旁小男孩小女孩喚了過來。

到底是同齡的孩子,不用司馬徽開口。那名用水桶潑劉琮侍從的小男孩就先大咧咧問道:“你是誰啊,司馬爺爺為什麼還要扶你?”

旁邊那個小女孩一臉好奇,補充道:“對啊,瀾姐姐經常對我們說走路幹活要扶司馬爺爺,為什麼你卻是讓司馬爺爺扶你?”

劉琮被問的有點懵住了。什麼你們要扶司馬爺爺,為什麼我被司馬爺爺扶的問題。這到底是老幼尊攜問題還是禮法問題呢,怎麼解釋呢。

唔,不過那個滿臉泥巴的男孩提出來的第一個問題挺好回答的,於是小劉琮便一邊思考一邊說道:“吾乃鎮南將軍、荊州牧,朝廷敕封成武侯、假節交、揚、益三州……”

小劉琮出口成章,很顯然平時沒少練這方麵的問答對話。不過正說著,小劉琮忽然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當即住口不再往下說,吸了口氣朝著那名男孩問道:“詢問人當先介紹自己,這是古禮。你先說你是誰,我再說我是誰!”

泥巴小男孩正興致盎然聽著呢,雖然小劉琮猛然住口,但是機靈如鬼的他,從司馬爺爺的那句“公子”稱呼,和這名“公子”的長篇大敘中哪裏猜不出來站在自己麵前這名一身尊貴華服的是誰。

於是泥巴男孩一副嫌棄的樣子:“廢話連篇,你不說我都知道你是誰了。不過既然你問了,那就豎起耳朵聽好了,你哥哥我的名號!”

“豎起耳朵好好聽”這句話說的最多的其實是袁瀾,每日司馬徽講課,是袁瀾必給先這兩兄妹好好上一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