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莫琲將夏柟送回家的,隻是“送”這個詞並不足以表達夏柟心中的尷尬,因為那天她以無比堅定的姿態堅持自己可以走回家,莫琲並沒有抗議,隻是在她摔倒第一個跟頭時二話不說扛起來走人。
她大聲抗議,在醫院裏被醫生喝止。而出了醫院,他卻威脅她:現在是上課時間,你若是不說話,我就走小路帶你出校;你若是再吵,我就扛著你去咱們班門口轉一圈。
他成功的讓她閉上了嘴。
她住在五樓樓頂的閣樓,她的家境實在在這個城市租不起一套像樣的房子,甚至租不起一套房子的單間。
他背著她上五樓的時候,累的氣虛喘喘。直到門口放下她的時候,夏柟發現他整張臉漲成一種暗紅色,汗水像雨水一樣,絲毫不吝惜,劃過他的眉眼、鼻尖。
夏柟原本想著到門口就趕他走,但此刻竟有些不忍心起來,她從書包裏鑰匙迅速的開了門,她的房間很小,隻能容納一張很小的鐵板床,一張不到一米長的書桌,桌子上擺滿了書和試卷,桌子旁邊一張板凳。門邊有一個茶幾,茶幾上放著一個炒鍋,一個電飯煲,還有些簡單的廚具。
莫琲站在門口,看著夏柟一瘸一拐地走進去,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女生的房間,即使他臉皮是比較厚,也不好意思不請自進。但也許是這一路出了太多汗的原因,他很口渴,恰好他看見了她茶幾上的水壺。
夏柟走到床邊的時候回頭看見莫琲仍然站在門口抓耳撓腮,但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她的水壺,卻依然矗立在門口,那樣子讓她好氣又好笑。
她在心裏歎了口氣,即使再討厭他,也不能讓他渴死在門口吧,她想。然後無奈地對他說:“自己進來倒吧。”
莫琲如同聽到皇帝恩赦一般衝到水壺旁邊,拿起旁邊的碗倒了滿滿一碗便往嘴裏灌。他咕咚咕咚的喝水聲讓夏柟對他剛存的好感一下子消失了。
“也不怕燙著,幸虧我放的是涼白開。”夏柟嘟囔。
喝完水的莫琲恢複了厚臉皮的常態,拿起旁邊的板凳坐了下來。
這讓夏柟後悔不迭,後悔與自己不該一時不忍、被這黏蟲纏上。
“今天謝謝你,但是我也是你弄傷的,我們兩不相欠,我還要看書。你可以走了。”夏柟試圖恢複她的冷靜,冷淡的下著逐客令。
但顯然有些熱情是不會被冰山凍住的。比如此刻一直在觀察外麵的莫琲。
“對麵那三個小房間跟你是一個房東嗎?好像沒有人住的樣子。”莫琲有一茬沒一茬的搭著話。
夏柟很無奈,不再理他,移到書桌旁邊開始看書。她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去跟他在這裏說著沒有意義的閑話,她有自己的夢想,那個在醫院裏做的夢太美了,那個紅色的錄取通知書勾起了她全部的渴望。她渴望那樣的平台,渴望遠離這裏,她相信她要去的地方充滿了公平,在那裏她有能力保護好自己的家人,有能力讓自己有一個家,那個家一定是簡單的沙發、藍色窗簾,她餓的時候冰箱可以拿出任何事物,閑暇的時候她可以窩在家裏看那個超級大的、沒有‘大肚子’的電視,那樣的電視她隻在電視裏看過。
夏柟一直奮筆疾書,她徜徉在做對每一道題目的成就感裏,每做完一道,她就覺得自己離夢想又接近了一步。所以她忘記了莫琲的存在,更沒有留意到莫琲的離開。她是被饑餓拉回現實的,她抬頭環顧著自己的小房間,莫琲走的時候替他關上了門,案板上除了米還是米,這些米是家人送來的,爸爸送來的時候,頭發又白了,她看著心酸。但她實在不想再煮粥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