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長明拗不過王昭夷，隻得跟在成星子身後，朝停屍間快步跑去。
他不但懷疑成星子，連王昭夷和東明方，他也很懷疑。成星子說得對，在查出真凶之前，每個人都有嫌疑。
東明方看似是這起案件的受害人，可凶手偽裝成受害人的案子，簡直不勝枚舉。何況東明方出現得詭秘，行事作風也神神鬼鬼，完全不像一副受害人的做派。
王昭夷應該是最沒有嫌疑的，不過她來曆不明。直到現在，呂長明除了在她口中聽說了她是王大爺的女兒，格外再沒有半點證據。
成星子是綏靖部的骨幹弟子，主要負責這起案件。但過去的十來年裏，呂長明破獲過不止多少起，官凶勾結的案子。而且成星子一上來就咬定凶手是一土真人，給出的理由雖然合理，卻顯得有些牽強。
究竟誰才是凶手？或者凶手真的不在其中？
呂長明想破了頭，也想不出。
三人已走到了停屍間門口，說是停屍間，裏麵不知停放了多少屍體。粗略一瞥，至少也有上千具屍體。
瓊芳城是清河宗的地盤，是仙家地界，人口密集，隻怕已占了瓊明星的八分之一。如此高密度的人口之下，每日死亡的人數自然也不少。
一眼望去是綿綿的白色的布海，王昭夷嚇得腿一軟，就坐倒在地，拍著胸口道：“你們進去找吧，我，我就不進去了。”
她的臉色已蒼蒼發白，看不出血色來，著實給嚇得不輕。
“呂師弟，你我一人找一邊，找到之後立刻離開……差點忘了，這是王行的照片，你仔細辨認辨認。”
呂長明接過了照片，上麵是一個國字臉的中年男人，濃眉大眼，一雙眼睛烏溜溜又狡猾，不過依稀可以看出，和王昭夷有五六分相像。
此時此刻，呂長明無法否認，王昭夷就是王行的女兒。
一千多具屍體，找起來一點也不輕鬆。天知道有些人究竟是怎麼死的，天知道人死後相貌究竟會發生何種變化？天知道王行是不是真的在其中？
有些人死得極其壯烈，簡直隻剩了一隻手一隻腳而已，連腦袋都沒有。有些人稍微幸運些，還剩下了半張臉。有些人的臉上血肉模糊，有和沒有也差不了幾分。
大部分的人死後，因為身體機能停止，血液溢出，又正好是仰麵著地，形成的屍斑正好在臉上……
有些人又死得久遠，屍體已開始腐敗，掀開白布，竟已能看見皮肉之下的白骨。
停屍間裏臭不能忍，幾乎已要把呂長明給熏暈。他不是沒進過停屍間，然而拜訪一千多具的停屍間，他倒真沒見過，哪怕是亂葬崗，也不見得有如此之多的屍體。
“呂師弟，你找到沒？”
“還沒……師兄這麼快就已找完了？”
成星子微微頷首道：“我的眼力比你好，再加之又見過王行，速度自然比你快……”
“糟了，”成星子忽然歎道，“隻怕我們已經找不到了。”
呂長明一驚：“莫非他們已提前火化了屍體？”
成星子搖搖頭，苦笑道：“一切都晚了。”
“他說的沒錯，一切都晚了，你們已沒有任何機會，此刻你們有三個選擇。”
不知何時，門口已站了一個白衣白須白發的仙風道骨的道長，他蒼唇微起，如蚊子般細微的聲音，傳到呂長明耳裏，卻震耳發聵。
道長老頭冷笑道：“第一，束手就擒；第二，被我殺死；第三，把我殺死。”
他的腳下還有一人，正是王昭夷。
王昭夷因為怕死屍，所以呆在門口，沒想到反而最先遭殃，被道長老頭抓住後，踩在了腳下。看她的模樣，似乎已暈了過去。
“師兄，他是誰？”
“他便是一土真人了。”
呂長明仔細打量著“一土真人”，隻見他發眉須揚，鶴發童顏，眉宇間隱隱寫著“正氣”。這樣一個老頭，真的會是凶手麼？他為了什麼？
一土真人將王昭夷一腳揣進房裏，緩步走進來，冷冷發笑道：“成星子，你果然背叛我！”
成星子道：“我背叛的不是你，你也不值得我背叛。殺人者償命，天經地義。我心裏有的，隻是清河宗的聲譽，至於個人榮辱，我從不考慮在內。”
一土真人道：“如果你真要維護清河宗的聲譽，你就該殺了他們！”
呂長明在旁越聽越心驚，一土真人看起來仙風道骨，正氣浩然，卻想不到真是那喪心病狂的凶獸。
呂長明挺身道：“要殺就殺，何須廢話？天地之間自有真理，哼哼，事情終有揭發的一天。”
“嗯？”一土真人忽然有些狐疑地看向他，舉起手托住胡髯，末了又放下，好似舉棋不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