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手指突然顫動著不敢翻閱。
“你是從……哪裏得到的？”
“看下去。”索瞳淡淡道：“我可以用信命擔保它是真的。”
“什麼時候得到的……”
“數月前。”
“那為什麼……為什麼……”不早給我？
索瞳合眸，輕聲道：“我不想你難過。”
沒有理由不相信索瞳，她認識索瞳那麼多年，默契到不用言語就知道彼此想要表達什麼，如同親人般，可是……
……如今站在索瞳對立麵的是鹿晗，是她已經認定愛著的鹿晗。
一瞬間湧上強烈的窒息感，呼吸急促頭皮發麻。
不知道怎麼翻閱，怎麼繼續下去，哪怕那是她追尋了數年的答案，哪怕她等這一天已經太久太久了。
心底有個聲音一直不斷的對她說：不會的，鹿晗不會的……
但連自己都覺得有些心虛。
她敢相信現在的鹿晗不是屠村的人，可是過去的卻……過去的鹿晗是什麼樣子，她不是不知道，光是江湖上的傳聞，就足夠駭人聽聞。冷血無情，殘暴不仁，視殺戮為家常便飯，看見不喜歡的事情就幹脆利落的叫人殺了對方……
“不對。”林冉握緊書冊，輕聲道：“不可能……”
“沒有道理……”她霍然抬起頭。
林冉父母雖然經商，但都是本本分分的商人，從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也不會得罪權貴，同鹿晗更是完全沒有交集，鹿晗無緣無故為什麼會……
索瞳從林冉手中拿過書冊，伴隨著沙沙的聲響，翻開。
“要我讀給你聽麼……”
他輕揮手，點亮馬車中的燈盞，昏黃的燈光搖曳倒映宛若鬼火。
“江南富商藺氏滅門一案……”
“不用，我自己看。”林冉打斷索瞳，從他的手裏搶過。
如果一定要麵對，那不如自己去看。
一目十行，觸目驚心。
林冉的手指劃過父親母親的名字，停留在自己的名字上，依稀還記得母親握著她的手一筆一劃在白紙上寫著。
藺安樂。
母親不求她榮華富貴，隻求她一世安樂。
那般的淺笑晏晏，那樣的如沐溫存。
“屠戮”、“殘忍”、“血濺滿府”、“屍身腐爛多日”……
——如今卻隻能看到這樣的字眼接在後麵。
林冉竭力保持呼吸，快速向後翻閱。
馬車已經停了下來，索瞳沒有提醒林冉，隻是靜靜等著林冉一行一行往下看，他甚至還抬手耐心地替林冉泡了一壺茶。
茶香四溢，馬車內一片淺淺暖意。
林冉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照在燈光下，血色盡褪，是紙片一樣單薄的慘白。
茶水沸騰，嫋嫋輕煙飄散升起，在小小車內騰起了淡漠的霧氣。
霧氣隔斷了兩人之間的距離，索瞳抬眸，一桌之遙林冉的表情脆弱到讓人不忍去看。眼睛睜大，唇無意識的翕張，臉上的表情像是僵住了，不知是哭是笑，這種仿佛天崩地裂的模樣他其實已經預料到了——他很清楚那份書冊裏記載的東西會讓林冉多麼無法接受，但這其實並不出自他的本意，他並不想把林冉卷進來，也不想看到她難過。
林冉合上了書冊。
“小……”索瞳頓了一下，決定換一個他早就想叫的稱呼，“小冉，下馬車了。”
林冉並沒有留意到他的稱謂變化，緩緩將書冊放下，雙手抱膝，聲音低啞中帶著顫抖：“等等，讓我一個人靜一下。”
索瞳沒有勉強她，從馬車裏取了一塊毛毯，放在林冉的膝蓋上，才轉身道：“我一會再來叫你。”
他對林冉的感情有多深，就有多了解林冉。
林冉很堅強，卻也很脆弱。
堅強的無論遇到怎樣的困難和險境都絕對不會退縮、不會示弱、不會依賴任何人，脆弱到隻敢在一個人的時候才會放縱情緒，就算再用貪吃迷糊灑脫的個性掩蓋，她到底還是個普通的女孩子，會受傷會沮喪會覺得難過會覺得痛苦。
打發了車夫，索瞳就抱著劍單腿撐牆，斜靠在不遠的地方看著馬車。
夜涼風寒，涼意透體襲來，陰風吹亂了索瞳的黑發，他也渾然未覺。
時間一刻一刻的溜走。
林冉在車裏蹲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