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她收拾東西，今晚就走。”父親吩咐完最後一句話就徑直上了樓。
“你爸爸這話不是真心的，你不要往心裏去。”阿姨看了一眼父親的背影，匆匆安慰了她一句就跟著上樓去了，金線勾勒出的鳳凰栩栩如生地印在她的旗袍上。
她臉上至始至終沒有過其他的表情，垂著眼細細地看完最後最後一行字，拿了書簽夾好，將書小心地收到了抽屜裏。
一旁候著的玉蘭大氣也不敢出，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
“回房把我的衣服收好”她支著腦袋想了想，“就裝在那個竹藤箱裏吧。”
玉蘭一聽她說這話眼淚馬上就下來了，輕輕地叫了一聲姑娘。
“哭什麼？”她站起身來，拿了搭在皮沙發上的湖綠色鑲白邊的披肩圍在身上，伸手去擦玉蘭臉上的眼淚。
玉蘭微微躲了開，連忙抬頭看四周，小心翼翼地模樣讓她輕笑出聲。
“三姨太說不得能勸勸老爺的”玉蘭低聲說道，“不然咱們等靖州少爺回來也行啊。”
玉蘭這番話說的著急，她實在不願意讓姑娘回去受苦，哪怕這裏的日子也並不好過。
“他們若是能留我一條生路，也不會特地趁著大哥去福建的時候讓我走了。”她笑著拍拍她的肩膀，轉身要上樓。
玉蘭怔在了那裏，半響沒有反應過來她話中的意思。
“路上當心些，你年紀小又是女孩子家，銀錢什麼的我都交給徐媽媽看著了，你有什麼要用的隻管向她開口就是了。”董明鳳仔細的撫了撫她被大風吹亂的長發。
她沒有說話，隻是笑著點點頭。
董明鳳想了想，這才開口說，“皓月你走前有沒有留了書信給你哥哥？”
她轉頭看董明鳳，隻覺得歲月仿佛真的格外善待這個女人，近四十的年紀，臉上保養的竟這樣好，一絲皺紋也不見，描的細細的黛眉明豔動人，穿了一件銀紅色的絲絨拂地旗袍更顯年輕。
董明鳳見她不說話，心裏一驚，雖然她知道這個丫頭這幾日沒有什麼大動靜，但是難保她不會留什麼心眼。
一想到蘇靖州回來見她不在家可能會勃然大怒的情景，董明鳳現在想想就有些頭疼。
她細細的觀察董明鳳麵上謹慎的表情，輕輕笑了起來，明亮的杏眼一時之間流光璀璨，“我是想回了山東再給哥哥寫信的，不過阿姨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不如我現在就寫一封吧，免得到時路途遙遠出什麼差錯，信送不到哥哥手上。”
說著就要進屋去。
董明鳳趕緊攔住了她，“這麼麻煩做什麼，怕要趕不上火車了。”
她停住腳步，側頭看著董明鳳，“那阿姨替我給哥哥捎個口信吧。”
董明鳳不著痕跡地撲捉她臉上的每一幀表情，想要看出什麼來，她一直不相信這個丫頭能這麼輕而易舉地離開上海。
“阿姨就跟哥哥說，我在這裏住的不甚習慣，還是覺得回山東要好些，不過阿姨很是照顧我，要拜托他好好替我謝謝阿姨的照拂之情。”她親熱地拉起董明鳳的手，一臉笑意。
董明鳳隻覺得燙手的很，可是麵上沒有顯露半分，也是笑眯眯地回應，“想來就隨時來，無論是山東還是上海，都是你的家。”
“恩”她點點頭，又說，“阿姨替我跟明珠說一聲，我會想念她的。”
“好的”董明鳳哽咽著說，摩擦著她的手，一滴眼淚落在了臉頰上，“瞧我竟還哭起鼻子來了。”董明鳳側過頭那真絲帕子輕輕吸去了臉上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