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雪坐在那有些朦朧的燈下,看著對麵的兩個人——周小雨和李雲生。就見周小雨右手拿著九連環的把手,左手嘩啦嘩啦的摘下兩個鐵環,又嘩啦嘩啦的套上一個鐵環,然後又一對一對的數起了那鐵環。李雲生看得不由得焦急起來,說道:“哎呀!哎呀!笨死了!笨死了!……”伸手就要去奪,還沒動碰到那九連環,就見周小雨身子一擰,用胳膊肘拐了李雲生一下,然後拿著九連環的手伸出去老遠,嘴裏不滿的說道:“哎呀!我會玩,不用你管。”
“你那也叫會玩?笨死了!”李雲生反駁的說著,還繼續去搶周小雨手裏的九連環。周小雨弓著腰,把兩隻手臂都伸出去,把整個背給李雲生,不讓李雲生夠到,嘴裏還說著:“我會玩,格格其都教會我了,你起開!不用管,煩死人了!!!”“她教的不對,真的!快點!來!我告訴你到底咋玩。”李雲生雖然伸著左胳膊去夠九連環,眼睛卻是賊溜溜的一直盯著周小雨的側臉看著。
於是這樣李雲生說話時吐出來的氣,就直接打在了周小雨的臉上和脖子上。這讓周小雨很不自在,急忙就要起身。誰知李雲生使壞,把另一隻胳膊環住周小雨的腰,死死的把她鎖在懷裏。周小雨往起拱了拱身子,硬是沒能站起來,於是隻得好無奈的坐可回去。
李雲生見她坐穩當了,便在周小雨背後把兩隻手伸過去,兩隻手握住周小雨的兩隻手,手把手的教起九連環來。“你看!是這樣的!這樣!然後這樣,然後再……”李雲生顯得比平時看上去耐心很多,周小雨見他這樣隻得老老實實的順從的應著話:“哦!這樣?這樣?”“嗯,對!再這樣,這樣,然後……”“哦”。
安雪靜靜地看著看著,恍惚間,這場景感覺那樣的熟悉。那是她童年的時候一個場景,那是隔著白布繡花的半截門簾的縫看到的,是一對半大孩子的身影,在嘩啦嘩啦的一起擺弄著九連環。
那年夏天,安雪的媽媽帶著六歲的安雪坐上了火車,去黃土坡坡上的舅舅家探望外婆和小舅舅一家。火車上,安雪嘴裏嚼著媽媽給她做的桂花糕,含糊不清的問著她那些小問題:“媽媽,外婆家真的住在黃土坡坡上嗎?”“對呀!”媽媽溺愛的看著安雪說道。“那黃土坡坡是什麼樣的?那裏好玩嗎?”
“黃土坡坡啊!那裏有一直開在坡坡上的蘭花花,還有永遠停下的風,走不到頭的拉磨的驢子,還有站在山坡坡上唱不夠的歌。”安雪媽媽摸著安雪的頭,卻是一直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安雪仰著頭,嘟嘟著小嘴眨吧眨眼睛說道:“那他們不累嗎?”安雪媽媽回頭看著安雪笑了笑,點著安雪的額頭說道:“不累啊!就像小雪玩那幼兒園裏的滑梯一樣,永遠都不知道累!媽媽怎麼叫都不肯回家!”“嘿嘿嘿!”想到那幼兒園裏的滑梯,安雪便開心的笑起來。
火車繼續呼哧呼哧的走著,安雪的小問題也不停的在問著。直到窗戶外的太陽落了下去,便有那調皮搗蛋的壞孩子,把那正在奔跑著的火車的每一扇窗戶都刷上了漆黑漆黑的油漆。於是,麵前的窗戶變成了一麵沒有光彩的鏡子,倒映著打著瞌睡的小安雪。媽媽無奈的笑了笑,把安雪放倒,摟在了懷裏,一邊兒輕輕的拍著,一邊兒慢慢的哼著那美妙的歌謠。
第二天,安雪和媽媽在一個很小的小鎮上下了火車。安雪媽媽身後背著一個大大的包裹,一手牽著安雪的手一直走著,直到走出了小鎮。出了鎮子後,安雪的大眼睛就滴溜溜的轉著,左看看右看看。她看見了那路上是黃燦燦的土,看見那路旁也是黃燦燦的土,大樹下還是黃燦燦的土,就連那小小的蘭花花、黃花花也長在黃燦燦的土上,到了後來就連她的小鞋幫上也是黃燦燦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