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漫漫江上行駛了兩天,最終停靠在玉河鎮西的渡口。
兩天下來,樓碧月一句話也沒有對我說,即使同處一個船艙,也總拿自己的後背對著我,霍甘遂幾番勸說依舊隻換來他對我的冷嘲熱諷,令一旁聽得一清二楚的我頓時也無比鬱悶。
玉河鎮這個地方我隻來過一次,卻記憶猶新。
年中祭祀,我就是在這裏和裴焉以及朧打了照麵。臂上的傷痕如今隻剩下一道疤,沒有了痛楚,卻讓那一夜的記憶深深地印在心底,朧的長鞭,和裴焉輕狂的蔑視……
而不可忽視地是,跟隨這些夢靨一起被挖掘出來的,還有一張堅定不移、不願退卻的臉,說,瀲他決不是犯人!
右胳膊被捅了捅,我回過神來吞下咽了一半的饅頭,疑惑地看著霍甘遂。他朝我使了個眼色,並暗中指了指我對麵正慢條斯理地用膳的某人。
可想而知這個某人就是樓碧月,雖然此時他的言行舉止沒什麼不妥,但我們卻不約而同地看出他十分陰鬱的心情,一直埋頭關注自己手上的膳食,連一個眼神也吝嗇於給我。
霍甘遂的意思表示得很明確,如他之前提醒我的一樣,在用膳的時候要多詢問樓碧月自己的事,以便多加了解,達到明白對方優點的目的,增進好感。同樣的,也能折射出我對他的關心。
雖然。
感覺就是八卦。
想想也都覺得憋屈,來到這個世界也有四年了,當初在薩卡族的時候,那裏的人都是個個熱情如火侃侃而談的人,一旦碰上了就會主動攀談,幾乎令我無法招架,後來的兩年在白琅寺,一個二個都是滿口佛經的禿頭和尚,四大皆空毫無情趣,完全可以老死不相往來,連結識都可以省了,這造成了我這麼長時間來在結交人流上一直處於被動狀態,一時間就算真想八也八不出什麼來。
隻是一想到樓棲然,內心便湧現出一股微小的勇氣,即使大腦一片混沌,還是開了口先。“二少爺……”
某人直接忽視。
一邊的局外人卻暗中飛來一句:“叫名字。”
於是帶著“我到底在做什麼啊”的疑問,我再次開口:“碧,碧月兄……”
持著筷子的手明顯一僵,樓碧月沉默了一下放下,睨了我一眼便移開視線。“明明是個女的,又何必稱兄道弟。”口氣看似不鹹不淡,多少帶著點怨艾。
我頓時嘴角抽搐。日……難道,我是女的還惹你不高興了?
你總不會真是斷袖罷?
這個想法在腦海裏還停留不到一秒便自動消失。有點自我鄙夷地在心底叨念。亂想什麼呢這腦子,他要是斷袖樓清就不會認他這兒子了,何況他在丹景山堡的風評那麼好,要換成像青緞那樣的人還有可能麼。
介於他明明白白地拒絕,我輕咳一下改口:“樓少爺……今年貴庚呢?”
話一出口更覺不妥,原本是想套近乎的一句話被我的遣詞用句弄得客氣生疏,效果大打折扣,感覺像是個年過花甲的老者隨意問第一次見麵的後輩:“賢侄今年貴庚啦?”
樓碧月麵色一僵,終於直視過來,呆滯地看著我。霍甘遂更是睜著原本就不大的眼睛,實在沒想到我會出個如此肉腳的開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