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即便當時屍身不毀,年深日久,要在茫茫草原上尋這一副骸骨怕是猶如海底撈月一般。
原本替陳長廷慶幸萬分的黑白無常也跟著傻眼了,這沒有屍首的遊魂該如何超度?
此時,那群士兵陰魂中走出一個類似軍中校尉打扮的陰魂。
“將軍,當年兄弟們自願為國捐軀,縱然不能投胎轉世,也不會有絲毫怨言。隻是,將軍,既然您有此機緣,又何苦陪兄弟們一起受此無期之苦?”
那校尉一臉正色的對陳長廷行禮道。
趙遠驚喜的緊盯那校尉:“將軍的屍骨仍在?!”
校尉點了點頭,指了指不遠處的袛河:“將軍的骨灰就葬於那袛河之畔。”
原來當初袛河血戰,陳長廷最後單人獨騎闖進靬肴小王那昆的中軍,以隨身shou弩,狙殺那昆。
喪子之痛令靬肴大王暴跳如雷,恨意難填,命部下將死於亂箭之下的陳長廷屍身挫骨揚灰。靬肴軍中有人欽佩陳長廷之勇武無畏,使出移花接木的手段,隻是將其屍身焚燒,悄悄埋葬於袛河之畔。
這陳長廷難道真的寧願陪著手下人,永世做這遊魂野鬼,也不願再世為人?如果真是如此,那也難怪這五千將士明知必死,也要追隨他,為他效死命!
趙遠狐疑的摸著下巴:“陳將軍,既然您屍骨仍在,為何——”
陳長廷衝趙遠擺了擺手,又深深的看了這校尉一眼,轉而環顧那些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部下,良久,才緩緩對黑白無常行了一禮。
“二位陰差大人,小人的這幫兄弟當真不能再輪回轉世?”
難!難!難!屍骨無存,那簡直難似登天!
黑白無常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幾乎是異口同聲的連聲道難。
陳長廷麵色一沉,旋即仰天長歎:“罷!罷!罷!想我陳長廷混跡塵世三十餘載,無親無故,孑然一身,唯一的親人便是這幫相隨多年的兄弟!當年,承蒙你等不棄,與我陳某人同生共死,成此名流千古之美名。今日,我陳某人,又怎能舍棄你等,獨自往生!?”
說著,陳長廷身形一抖,不遠處的袛河之畔傳來一聲悶響,草皮飛揚之間,灰白色的灰塵衝天而起,轉瞬間,飄散於虛空之中。
在場一幹人等一個個目瞪口呆,即便是追隨他多年的部下都沒想到,這陳長廷居然會如此重情重義,部下不能再入輪回,他寧可將自己的骨灰打散,放棄這最後的輪回機會,也絕不棄兄弟於不顧。
好一個忠肝義膽,重情重義的奇男子!
趙遠是又驚訝又感動,但仍心存惋惜的苦笑著目送陳長廷的骨灰消散於虛空,良久才緩緩歎了口氣。
“陳將軍,你這又是何苦?”
白無常也隨聲附和:“這是何苦來哉?饒是本尊職卑力微,手段不濟,但當今地府閻君宅心仁厚,若遇機緣,或可法外開恩,足下何必如此莽撞的自斷輪回之路?”
陳長廷不以為意的搖了搖頭:“在下謝過諸位好意!自打我陳某人自告奮勇,為我西路大軍殿後之日始,就已不將個人生死榮辱放在心頭。當初遣人渡河求援,也不過是不忍見相隨多年的兄弟死傷殆盡,卻沒料到張弘瑜那狗賊畏敵如虎,見死不救!”
張弘瑜?
趙遠一愣,轉瞬便反應過來:“這張弘瑜,可是當初那伏兵於袛河之南的監軍?”
陳長廷重重的點了點頭,眼中怒意似火苗般竄了起來:“對,就那狗賊!不向此賊討還血債,又怎可再入輪回!?”
白無常神色複雜的輕歎一聲:“無主遊魂,走不出身死之處方圓百裏。將軍縱然有深仇大恨,也是枉然!”
多年遊魂生涯,陳長廷又怎會不知,他手撩甲擺,徑直跪在白無常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