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蟬樹上齊聲叫,雲雀躍、魂兒丟掉。少女采蓮忙,小夥扶蘭棹。
毒蛇偷襲青年惱,展素手、靈丹巧妙。相守狀元時,淚水簞瓢舀。
——海棠春·相思
一九八六年的夏天,東海龍王是發誓要跟人們作對了,一連將近一個月都沒有下過一滴雨,地上像烤了火似的,鄉間的小路上,到處揚起了灰塵。就連那最喜歡跳舞的柳枝兒,也是靜如處子。路邊的石榴樹上紅紅的掛了一片,與一旁的梔子花遙相呼應。唯獨蟬兒在樹上一個勁的叫著:“知了,知了”。忽然傳來一聲雲雀的叫聲,所有的蟬兒都噤了聲,隻有一隻蟬兒慘叫著,落入了雲雀的口中。
看到這一切,池塘邊柳樹下的少年,隨口吟詩一首:
七絕·夏
截柳啾啾雲雀叫,尖荷漫漫數蜻蜓。
石榴似火風搖擺,梔子花白飄雨零。
少年二十剛出頭。他手裏打著一把橙黃色的洋傘,上身著一件白色的的確良襯衫,下身穿一條藍色的西裝短褲,腳上是一雙黑色的涼鞋。他正在搖頭替蟬兒悲歎時,旁邊池塘裏一個穿著細紅花綠色上衣的采菱的姑娘,正一邊招手,一邊對著少年喊道:“文斌,過來吃菱。”水靈靈的眼睛裏滿是期望。
文斌轉過身,見是如萍:“如萍,采菱呢?這大熱天的,也不怕曬著。”
如萍把小船兒靠到岸邊來,用嘴咬開菱角的殼,剝出菱角肉來,遞到文斌的嘴裏。然後,兩眼望著文斌:“文斌,好吃嗎?”
文斌邊吃邊點頭:“又嫩又甜,好吃。如萍,我幫你采菱吧。”
如萍高興的說:“好啊。”邊攙扶著文斌上了小船兒,小船兒在水中蕩來蕩去,他們一邊采著菱,一邊唱著采菱歌。
“如萍,你這個死丫頭,嚎什麼喪,快點兒采,采完了,去泥汪田裏去把玉米收了。”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光著膀子,赤著腳,穿著一件粗布短褲,手裏拿著一根旱煙管,站在池塘邊扯著嗓子叫道。
文斌忙站起來說:“九斤叔,快好了。”文斌站起來的時候,小船兒搖搖晃晃,差點兒跌入河中,如萍忙去扶著文斌,兩人的嘴碰到一塊兒,如萍羞紅了臉,但心裏卻像吃了蜜似的。
九斤見是文斌,忙說:“是文斌啊,快上來吧,別把你衣服弄髒了。”
文斌望著離去的如萍,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如萍和自己同齡,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可是,她父親死得早,母親帶著她改嫁給了老光棍胡九斤,胡九斤在如萍讀到三年級時,就不讓她上學了,每天讓她和母親一塊兒下地幹農活兒。
八月二十八日早晨,天空忽然下起了小雨,悶熱的天一下子變得涼爽了許多。雨停下來的時候,文斌步行來到了溪橋高級中學門口。看到學校的大門,文斌回想起了七年前的今天。
那是一個風雨交加,電閃雷鳴的早晨,文斌身披一塊塑料布行走在泥濘不堪的周山河南岸的堤壩上,任肆虐的風撕扯,任瓢潑的雨澆潑。忽然,一個閃電把一處亂墳堆照得通亮,一條一米左右長的棕灰色蛇從墳頭竄出,蛇頭迅速撲向文斌的腿部,文斌大叫一聲,狠命的踢出右腳,蛇被踢向草叢中。接著又一聲響雷,蛇不見了。文斌的腿在流血,但很快被雨水衝淡了。文斌也顧不得這些了,跑步離開了亂墳堆,穿過楓楊樹林,轉過一座小石橋,邁上了通向溪橋高級中學的石子公路。趕巧,他搭上了一輛手扶拖拉機。一路顛簸,很快就到學校門口了,這時,雨也停了,風也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