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無論隔了多久,何寄語心裏一直記得,2003年的陽光裏,那個春天的午後,樂天焦急地讓何寄語發誓,不將他哭這件事告訴任何人時,臉上那種少年表情。還有自己那樣歡快的笑聲,歡快得沒有一絲絲雜質,像是從每個細胞裏蓬勃冒出來的,是隻有最無憂無慮的時光,在最初次心動的人麵前,才會有的那種笑聲啊。
他們的窗外,是這個城市剛剛到來的春天,柳絮在風中舞蹈,空氣裏都是甜甜的花香。何寄語以為,他們的青春、以及兩個人的未來,也會像窗外的一切那麼美好。
樂天轉學後,他們陸續有聯絡,也見過很多次麵。可是,總是陰差陽錯,命運的手,將他們這兩根線隨意撥弄,總是在他們無限靠近時,又無限遠離。再加上媽媽這個命運的幫凶,她不希望何寄語在讀書時早戀,於是,她隱瞞樂天曾打來的電話、謊報關於樂天考上哪個大學的信息……何寄語終於在茫茫人海中弄丟了樂天。
直到大一那年臨放暑假前。她從一個許久未聯係的同學那裏,千方百計、繞了一百個彎,終於問到了樂天考上的大學。原來是一個冷門的醫學院,而不是綜合大學,難怪自己總是打聽不到。
思量許久,何寄語終於寫了封手寫的信寄到他的學校。以前,樂天總誇寄語的字好看,她還希望,這些字跡能勾起他對往昔的回憶。
可是,信如同石沉大海。
等了十天後,何寄語終於再也忍不住,撥通了他寢室的電話。等待電話接通的刹那,寄語覺得,自己的心簡直就要跳出胸膛。可是,為了樂天,她還是生生把它按了回去。
電話是樂天的室友接的,說他不在,可能去解剖室解剖屍體去了。
何寄語忽然倒吸了一口涼氣,她難以想象,穿著白大褂的樂天在解剖室的樣子。忽然,她心裏有了一點隱隱的不安,仿佛時光過去太遠,有些什麼東西已經改變了。他不再是她熟悉的樣子,因為他們中間隔著漫長的五年光陰。
何寄語握著話筒說:“能不能請你轉告他一下,我給他打過電話,讓他回來後回給我?”
“沒問題,你的姓名和電話是……”
何寄語剛要報自己的名字,忽然電話那邊傳來輕呼:“樂天和他女朋友剛回來!我這就讓他來接電話。”
何寄語那顆原本已經被按下去的心髒,似乎又被活生生剜了出來,疼得她頭都痛了,耳膜都幾乎鼓破。
“喂,你好,哪位?”電話那頭傳來一個陌生的男孩聲音。
那是樂天嗎?或者說,是她的樂天嗎?
何寄語忽然沒有勇氣說一個字,她立刻掛了電話,隻是大口喘氣。像一個終於知道了噩耗的人那般,無能為力,隻能大口喘著氣,證明自己沒有難過得死去。
她沒精打采了一周。她不能恨他,他沒有錯。她恨自己太過矜持和被動,太過考慮媽媽不希望自己早戀的感受,沒有在之前的日子裏主動爭取。
她最恨媽媽,仿佛她是罪魁禍首,生生拆散了自己和他。現在好了,她失去了他,再也不會幸福了。
於是,她搭上了去浙江山區的大巴,卻讓Simon走進了她的生活。
想起Simon,何寄語又覺得內疚又覺得煩亂。
好不容易快睡著時,何寄語發現了一件大事,今天竟然忘了問樂天,他和那個大學裏的女朋友究竟是分手了,還是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