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選擇誰？”
那個聲音穿透重重霧氣，在濃重的夜色裏沉重地掉了下來。
白袍男子躺在山崖邊，雙手拉著快要掉下去的兩個女子。眼下是深不見底的深淵，狂風從山穀裏不停地往上翻滾，撩起他一頭淡紫色的長發。
他的手漸漸開始虛脫，瞳孔裏是兩個女子絕望的表情。
“你選擇誰？”
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像是一個古老的咒語。
白袍男子額頭上的汗水像是雨水般掉了下去。他不知道應該選擇誰。剛剛的那一戰，他的靈力已經被抽空，現在純粹是憑著意誌在堅持著。
一秒，兩秒。
手指在慢慢鬆開，慢慢下滑。
隻能選擇一個，選誰？
終於他放開了手，黑色的深穀裏，不斷回響起淒厲而沉重的聲音，那個聲音即使在過了這麼多年之後現在，神昭也依然記得。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像是淒厲而恐怖的夢魘，壓在他的身上，吞噬著他的血肉。
神昭無法想象，她掉下去的那一瞬間，有多害怕。是自己選擇了放棄了她。所以每一個夜裏他都會做噩夢，那些恐怖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回響在夢境裏。
神昭轉過頭，正好看到刺青一臉的微笑，那個笑容讓他的心髒突然碎裂成片，刺青說：“神昭，你當初選擇了她，我恨你。”
“你要報複我麼？殺了我？你動手吧，我不會反抗的。”
“殺了你？”刺青笑笑，說：“我不會那麼做的。我要讓你看著無盡的輪回，讓你永遠都會為了你的選擇而痛苦。”
“輪回開始了？”
“是的。不過，我不會讓你去阻止他的。”
刺青一伸手，漫天的冰淩碎片四散過來。
那些銳利的冰淩呈現出青黑色的光澤，一片一片地刺進了皮膚，紮到肌肉深處。
“我給你結下了封印，力量被限製。我要讓你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刺青捂著嘴巴笑了起來，然後身影緩緩消失在了恍惚的逆光裏。
神昭捂著胸口倒了下來。胸腔裏是逐漸凍結的神力，仿佛凝固了下來，不斷怎麼用力都無法解開那個封印。
門口的白光裏浮現出一個黑色的影子，神昭抬起頭，就看見他一臉冷峻的神色。
“夢魘……”
黑衣男子蹲下身體，把他扶起來，“你怎麼了？”
神昭顧不上身體裏麵的封印，雙手用力地抓著夢魘的肩膀，指關節因為太過用力而微微發白，聲音嘶啞而拉長地從喉嚨裏湧動出來，“輪回開始了……我們要去阻止他……”
夢魘點點頭，伸出食指，輕輕地點在神昭的額頭中央。身體裏麵的神力就從自己的手臂上源源不斷地湧進神昭的體內。
做完這一切之後，夢魘釋放神力，漫天的黑色光線席卷著他和神昭的身體，然後兩個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當他們來到那座山峰的時候，天空中已經有了六道彩光包裹著山峰，積雪被染成紛亂的顏色。濃鬱的神力波動幾乎覆蓋了整片大陸。天空裏不斷滾過厚重而拉長的雷聲。
“終於來了，你確定這麼做麼？”夢魘抬起頭問。
神昭點點頭，說：“夢魘，你幫我的已經夠多了，這件事跟你沒有關係。你走吧，回拓神殿。”
“那你呢？你的神力被刺青封印，你能行麼？”
神昭笑笑，雙手搭在夢魘的肩膀上。瞳仁裏是大片明亮的光。
夢魘點點頭，然後整個人消失在了原地，不過幾秒之後，天空裏傳來他低沉的回音，“你能結束這一切，我相信你。”
神昭看著他離開的方向，心裏仿佛湧起了大片的海浪，澎湃而激蕩的感覺。
他轉過身，一步一步朝著山頂走去。
山頂依舊和很久很久之前一樣，積雪覆蓋堅硬的岩石。像是白色的毯子裹住了山頂。在一片蒼茫的白色地麵上，神昭看見了那六個人。
為什麼隻是六個……她呢……怎麼會這樣……
神昭站在原地，天空忽然下起紛紛揚揚的大雪，像是不斷凋零的羽毛。鋪天蓋地地滾動起來。
而當他抬起頭的時候，才看到天邊的紫色光芒朝著山頂砸了過來，在蒼白色的天空裏像是無數盛放的紫薇花。
紫光砸到雪地上，滿地碎雪四散。
而出現在紫光裏的，是名妖嬈而絕美的女子，沒有瑕疵的臉，長而柔軟的紫色長發，一雙星光似的瞳孔。
神昭慢慢地往前走去，他不知道，就在他邁動腳步的那一刹那，真正的輪回，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