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是弟弟暑假的開始,是我和母親工作的第一天,我還是早早地來到公司,那實驗室的走廊盡頭依舊沒有開燈,黑得瘮人,我穿上白大褂(實驗服)準備一天重複的工作,隻是公司比往日多了一股刺鼻的味道,“你們覺不覺得有股很難聞的味道?”,“油漆味,他們在裝修。”我不知道為什麼要裝修,我的精神有些恍惚,支持不了我深究下去,戴上棉口罩依舊能聞到那刺鼻的味道,可誰也好像沒有聞到,我也就偽裝成大家夥的模樣混入其中。我莫明地想拒絕交流,但我知道這是不可行的。
“你要帶著她們一起做啊,曉鈴,運湘要走了,你也走了,她們都不會怎麼辦,你不會突然就走吧。”建舞在通風櫥前邊稀釋溶液邊擔心地說。
曉鈴還是老樣子,先笑了笑,笑聲的音調依舊平和,“不會啦,一定教會了再走。”
我站在通風櫥前一聲也沒發,默默地邊移液邊聽著,別離即使提前告知,還是會不舍,縱使運湘和曉鈴在我的記憶中並非是無話不談的,但他們是我在這裏工作認識得最久的同事了,想著想著,眼睛莫明有點刺痛,“其實你想做什麼啊,曉鈴?”建舞與曉鈴的談話還在繼續。
“無機吧,至少比有機這裏少毒一點吧。”
“怎麼可能,無機有鉛啊汞啊,都是重金屬,有機雖然會揮發,但不永久殘留在身體裏啊。”
“這樣的啊——”
“你可以自己去查啊,幹嘛要相信我。”
言語中你可以肯定某些人不能和你相融。
我的右眼又刺痛了一下,這使我更確定不能長久地待在實驗室裏,我可以做什麼工作呢,這個問題再一次困擾我,我想了一下自己從第一天進實驗室到現在的表現,可以說不盡如人意,我不想把自己工作的性質定義為機器人,可我本能地想重複著某項工作不想多思考些什麼,也許我不熱愛我的工作,我的心開始躁動,我又想逃離了。半年時間我逃離數次,但我仍舊不知道逃離是對是錯。
運湘的回答還是耐心的溫暖的,我喜歡向他提問,除了提問我不知道可以和他說什麼,他的回答令我懷疑,懷疑這隻是因為他就要離開這個地方,他覺得沒有必要太過認真,或者說沒有必要動真格,亦或是這本來就是他的性格,他耐心地回答讓我懷疑,不是因為我,也不是他的性格,所有的耐心與溫暖也許隻是我臆想出來的。若不是亦與我沒有絲毫關係。
午後的溫度偏高,許是連天都耐不住了,下起小雨來,我早早就把飯吃完了,因為眼睛今天有點異常加之裝修總帶著股刺鼻的油漆味,我帶著母親給我泡的羅漢果菊花茶走到實驗室外的沙發上坐,一個多小時的休息時間不多,但是坐著一個多小時便覺得時間有些過長,建舞舉著傘走過來,禮貌性地向我打招呼,我也微笑回應她,她手裏帶著一本厚厚的書,不再是《讀者》,而是有關於管理心理學的,她第一句便說:“你們廣州人都很愛泡茶啊。”我說:“是啊,還很愛煲湯呢。”大家相視而笑,好像一切都很和諧,卻總覺哪裏不對,也許這和諧部分是摻假了,這假大概也有我的一份,自己是瞞不住的。